"滴——"
西南无间门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李庚年眉头一挑。这声音与寻常打卡的声响不同，更像是有人在试探他的结界。
"李庚年，可要让我在外面站到天亮？"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揶揄。李庚年面色不变，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原来是羽真君大驾光临。"李庚年起身，掐诀打开无间门，"不知仙君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无间门泛起涟漪，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踏门而入。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眉眼间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举手投足间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贵干谈不上，"羽真君环视四周，"就是听说老友从天庭高就人间，特来看看。"他说着，自顾自地在茶台前坐下，"怎么，连杯茶都不给上吗？"
孟东亭早就被这不速之客的气势震住，此时听到吩咐，连忙端上刚沏好的茶。羽真君接过茶盏，轻轻嗅了嗅："难得，这人间竟有如此好茶。"
李庚年在他对面坐下："仙君说笑了。这不过是凡间常见的明前龙井，哪比得上天庭的琼浆玉露？"
"各有风味罢了。"羽真君浅尝一口，"倒是你，被贬到人间来监管这些俗务，心里可有怨气？"
李庚年神色不变："职责所在，何来怨气？"
"是吗？"羽真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今晚对那个压榨属下的主管做的手脚，又作何解释？"
李庚年眼神一凛："仙君倒是消息灵通。"
羽真君轻笑："你我相识万载，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表面上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背地里却总在较真。只是没想到，你现在连这些小事都要管。"
"小事？"李庚年放下茶盏，"仙君高居天庭，或许觉得这是小事。但对那些在人间挣扎的凡人来说，一个不公平的决定，就可能毁了他们的生活。"
"哦？"羽真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所以你是打算管到底了？"
"我只是按规矩办事。"李庚年淡淡道，"勤务录上记载的每一个编号，都代表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既然天庭把这个职责交给我，我自然要尽心尽力。"
"规矩？"羽真君突然笑了，"你确定你懂这人间的规矩？"
李庚年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
羽真君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中，城市的灯火依然明亮。"你知道为什么天庭要在人间设立点卯司吗？"
"还请仙君指教。"
"天道有常，人事有序。"羽真君望着窗外，"自从人间进入这个时代，太多人沉迷于追逐利益，忘记了生存的真谛。他们透支生命，消耗福报，打破了天地运行的规律。"
李庚年若有所思："所以天庭要来管？"
"不是管，"羽真君转过身，"是平衡。"
就在这时，勤务录突然发出一阵异样的波动。李庚年打开一看，方才被他做了记号的那个主管，此时正在经历一场噩梦。梦中，他化身为自已的下属，体验着那些被压榨的痛苦。
"看来你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羽真君笑道。
李庚年合上勤务录："不过是让他感同身受罢了。"
"你觉得这样就能改变什么吗？"
"至少，明天那些加班的人能早点回家。"
羽真君叹了口气："你还是这么天真。人间的事，哪有这么简单？那些你眼中的压榨者，又何尝不是别人眼中的被压榨者？"
李庚年沉默片刻："仙君此来，想必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
"果然瞒不过你。"羽真君正色道，"最近地府那边有些异动，说是有不少魂魄提前走了。查来查去，发现都是些过劳而死的。"
李庚年心中一凛："所以？"
"所以天庭才会设立人间点卯司，而你，"羽真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就是为此而来。"
"为何是我？"
"因为你最适合。"羽真君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这是地府勾魂司的令牌，可以让你看到那些即将消耗殆尽的生机。"
李庚年没有接："这不合规矩。"
"规矩？"羽真君冷笑，"当初你在天庭，何曾在意过规矩？"
"那是因为......"李庚年话说一半，突然停住。
羽真君把令牌放在桌上："收也好，不收也罢，随你便。只是记住，人间不比天上。这里的一切，都错综复杂。"说完，他转身走向无间门。
"等等，"李庚年叫住他，"你还没说清楚，地府的异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羽真君已经踏入门中，只留下一句话："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无间门关闭，房间里重归平静。李庚年看着桌上的令牌，久久不语。
孟东亭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庚年没有回答，而是打开勤务录，翻到记录那些加班者的页面。在昏黄的灯光下，那些编号后面的数据不断流转，每一个数字都仿佛在诉说着人间的悲欢。
"也许，"他轻声说，"我们很快就知道了。"
窗外的天色渐明，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人间的工作者们陆续醒来，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忙碌。而李庚年知道，从今天起，他要面对的，将不仅仅是那些加班的记录，还有更深的，关于生死的难题。
他伸手拿起那枚地府的令牌，感受着其中流转的阴气。不知为何，他想起了一万年前在天庭初任点卯官时的情景。那时的他，也是这般迷茫吗？
"收好东西，"他对孟东亭说，"今天要去几个地方。"
"去哪儿啊，师父？"
"去看看那些快要透支的生命。"李庚年说着，取出点卯令牌，"既然来了人间，总要做点有意义的事。"
晨光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清晰而坚定。这一次，他似乎找到了新的使命。
而在勤务录上，无数编号依然在闪烁，记录着人间无尽的悲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