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银儿插着腰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见他的动作立马了然:“谢青玄,你刚是不是想溜?”
谢青玄脸上的笑容险些就要挂不住,“没有没有,我这不是来了吗?”
他原本与李家这大小姐毫无瓜葛,却不曾想有次这大小姐偷偷摸摸一个人女扮男装去青楼,正撞上他被仇家追杀,阴差阳错下她救了身上有伤的自已,而自已却出手打伤了她,而且伤的部位还很隐晦。
从那之后,他每回见到她都心虚的很。
李银儿轻哼了一声,“那还等什么,还不快随我进去。”
“银儿,不得无礼。”李锦不知两人之间的纠葛,见自家妹妹实在不成体统,眉头皱了皱,使了个眼色过去,李银儿轻哼一声,这才放过了谢青玄。
谢青玄端正了些身子,朝着李锦微微行了个平辈礼。李锦这才注意到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居然还跟着沈家世子沈轻舟。
沈轻舟神色淡淡,一副局外人的模样,敷衍地行了礼之后就将手放了回去。他这个表哥算是他们李家的一股清流,只可惜生错了地方。
不同于沈轻舟的云淡风轻,李锦的表情有些凝固。他不知道是不是要开口喊一声表哥,还是直接称呼沈世子,犹豫了几番,他也只微微点头。
李锦其实对他的姑母也就是沈轻舟的母亲还有印象。沈轻舟的长相和母亲极为相似,看着沈轻舟,他总会有这种很熟悉的感觉。
印象中的姑母是一位爽朗的女人,总是目中带笑,对人和颜悦色。那时候他还很小,每次姑姑见到他都会笑着给他糖吃。他也总闹着要姑姑抱抱。
可突然有一天,姑姑就不见了,家里人也不再提她。他也曾哭着问父母,可爹娘的表情总是很怪异,一遍又一遍提醒他不许在家里再提她。
长大一点后他才知道他姑姑原本与沈家是有婚约的,不知为何却与一位异域的公子相爱私奔了,不知为何后来那公子死了,姑母一时想不开居然跳河殉情,只不过被人救了上来送回了李家。
这事当时闹得很大,众人都觉得沈家一定会来退亲。却不料那沈家家主却全然不以为意,仍是风风光光地将人给娶回了家。
本以为姑母会从此本分,却没想到在一个雨夜她竟然偷偷跑了回来,说沈家是个魔窟,她在里面备受折磨,请求祖父母救她。
可婚后逃跑回娘家是非常丢脸的事,祖父母为了家族名声没有理会女儿的请求,将人绑着又送了回去。
再后来他便再也没见过这位姑姑了,只听说她后来似乎生了个儿子。这原本该是个好事,可不知为何沈李两家都没有庆祝。等他大一点的时候才知道,不知道沈家从哪找的道士算出他这表哥命里带煞,是个不祥之人,这原本算得上是无稽之谈,可两家似乎都对此深信不疑。
再得知这位姑姑的消息时,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从父母的口中他才知道自已的姑姑死在了沈家,说是生了恶疾。
祖父母听说也只是叹息,后来沈老爷上门不知同祖父母说了什么,祖父母竟然连自已的女儿的尸身都没见,便由着沈家将尸体处理了。
这些年关于姑母的传言越来越多,大家都说她得到了传说中的秘法,沈家求娶她因为这个。李锦原本根本不相信这种说法,直到有一天他听到祖父和沈老爷的聊天,才发现这事居然是真的,而且这秘法应该落到了沈轻舟的手里。
这些年家里的生意逐渐落败,二房三房更是不务正业,祖父母一天比一天心急,同沈家的走动也变得越来越多。
他隐约也意识到这里面是有问题的,但事关隐秘,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无从得知。
李锦一时失神,这边半天没说话,还是李银儿碰了碰他的胳膊:“哥,想什么呢?”
他回过神来,将往事略过,想起来之前家里的交待,他面色沉了沉道:“李家来这里参加听学大典,却不想我三房子弟李同却莫名其妙惨死,还望谢公子能给我们李家一个说法。”
谢青玄早就在脑袋里想好了说辞,明白这次两人过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毕竟人人都知那三房的李同是世家公子样样中的毒虫,吃喝嫖赌样样沾,在家族中也不甚重要。
如今李家来讨说法,无非是想要探探他的虚实,再讨要些好处。
若是李锦一个人来,他自然有万般说法来搪塞他,让人将尸体给送回去了事。
可偏偏来了个李银儿。
这女人打架野蛮,吵架嘴硬,偏偏自已还对她不起。
只能扯起微笑,将沈轻舟往前一推,“当时的情况还是沈世子比较清楚,那贼子出手很是毒辣,不仅李公子被他重击致死,就连沈世子的丫鬟都命悬一线,如今还躺着不能动弹呢。”
见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已身上,沈轻舟的脸色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谢青玄挤眉弄眼了半天,沈轻舟也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
李银儿性子急,等了半天也不见沈轻舟具体说明,跺了跺脚朝着谢青玄发火:“这就是你找来的证人,怎么跟个哑巴似的。”
她说话向来不知轻重,此话一出,大厅里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度,谢青玄额角跳了跳几乎要扑上去捂住她的嘴。
“快些给沈世子道歉。”李锦也厉声呵斥,李银儿在两人的目光下只得闭嘴,却还是硬着头皮不欲道歉。
她倒不是故意欺辱人,只不过性子骄矜惯了,不习惯低头。况且这人身份地位也不过如此,自已得罪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谢青玄简直后悔的肠子都要断了,早知道就不带着沈轻舟来了。
自已就算被那丫头折磨死,也比如今的情形好。若是他没记错,上一个敢这么骂他的人,已经七窍流血而死了。
“李姑娘年少,口无遮拦惯了,沈世子大人有大量,别跟女子一般计较。”
沈轻舟手指间微微动作,唇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无妨。”
谢青玄一听他这口气就知道坏了,这丫头要遭殃。沈轻舟的心眼比针尖都小,小时候他不懂事得罪过他,可是吃了不小的苦头。
李银儿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他个大男人还要跟她这样的小姑娘计较,那可不是太小心眼了吗。
眼见谢青玄还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不由怼道:“看我干什么,人家都说了不要紧。还不先说正事。”
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颇有一种女主人的感觉:“说说吧,李同死了你这主事人打算怎么办呀。”
谢青玄刚想开口,就听沈轻舟轻笑了一声,他之前一直没开口此刻却接道:“还能怎么办,尸体头都断了,身体也腐烂了,难不成还抬了回去?”
“李大小姐是千金之躯难不成要一路闻着尸臭回府?”
李银儿被堵了个十成十,一时愣住不知道怎么回话,只梗着脖子道:“不管怎样,尸身我们是得带回去的。”
沈轻舟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眼睛都眯了起来:“我倒是不知李家居然对家人的尸体这么看重了,当年李家嫡女也不过是烧了了事,如今一个偏房庶子都烂透了居然还得派人搬回家。”
说完,他还望向了谢青玄那边似乎打算寻求他的意见,“谢公子,你说这李家是真想要这尸体吗?”
眼瞅着沈轻舟将那层纸捅破,谢青玄无奈地叹气,一边是锱铢必较的生死弟兄,一边是自已愧对的小娘子。
帮谁说话,最后都难逃一死。
他只好垂下头不说话。
李锦站在一边尴尬地说不出话,这事涉及到他们李家上一辈的恩怨,他实在是无法评判。知道自已家亏欠沈轻舟良多,闻言只能当没听见。
全场只有李银儿依然搞不清楚状况,她年纪小心思单纯,对于沈李两家的纠葛知之甚少,听见沈轻舟这么说下意识开口发问,却被他哥哥一个眼刀射了过去,默默闭上了嘴。
大概也意识到了沈轻舟不好惹,李锦非常恭敬地唤了一声表哥,又郑重地替妹妹道歉。他隐约觉得其实沈轻舟很不简单,谢青玄似乎对他也多有忌惮。
沈轻舟连眼皮都没掀一下,能答应谢青玄过来,完全是看在夏未央身上,眼下自已都已经露面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谢青玄处理了。
“如今沈家都是谢公子做主,我不过是说些闲话罢了,有事你们商量,我就先回了。”
说完连告辞也不说,抬腿就走,谢青玄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只能在心中为自已默哀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