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容扶抽了个空闲将京中素有美名又尚未婚配的男子都聚齐,包下了酒楼一个雅间。
那雅间设置得极妙,分了两层,下面空间宽敞,足足能摆上三桌,三十几个大男人凑在一起喝酒谈笑,上面的女子隔着一层纱帘悄悄地向下看去,既隐蔽,视线又好,真乃绝佳。
张姨娘张氏,本名张云月,生的是小家碧玉似的乖巧模样,虽不如城中有名的美人儿那般亮眼,属于看久了也觉着有几分姿色的样子。
按理,嫁进洛阳王府一事本轮不上她,是她父亲为了稳固自已在朝中的地位,过于急切地将几个受宠的女儿送进了东宫,到了太子倒台、洛阳王上位时,张家已没有适龄的女儿可以送出去站队,只得便宜她。
她偏羞涩些,平素无论是在娘家还是王府,都不太爱说话,遇着不平事实在过不去,才会说上一二。
宋清河忙着吃自已爱吃的肉,心中暗骂着下面那群男人真是吵,冷不丁抬头看到张云月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险些被噎着,这才想起自已今日到此的目的。
“云月,你往那边再坐一坐,咱们可以边吃边看,若没有中意的,咱们过几日再来看一批就是,王爷身边有许多男子可供相看的。”
“是,多谢王爷、王妃对奴婢的厚爱。”
“你毕竟不是真的妾室,不要以奴婢自称,若有中意的,王爷直接认你为义妹,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那下面的人里有几个我也认识,其余的都不熟,若有看中的,咱们不着急认识,等回去问过王爷,确定对方品行端正再说。”
说完她自已挪到护栏边往下看,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家夫君在那里同人谈笑,手中的酒杯一直没空过。
今日借着给张云月找郎君的机会他倒是喝了个痛快。
看了好一会儿,下面的人忽然也抬起头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她嘟了嘟嘴表达不满,他立即将酒杯放下假惺惺地夹了块肉往嘴里送。
她及时收回脑袋,没叫人看见她,可没一会儿,底下的人看那位一直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忽然放下酒杯,面色怪异地让大家多吃菜,就知道了原来王妃在上面那一层坐着,一个个放肆张狂地大笑。
“王爷,接着喝酒啊!”
“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滚~。”
“来人!给王爷的酒杯满上!”
“满上!”
“王妃娘娘,难得今日痛快,就让王爷多喝几杯吧!”
“是啊,喝多了我们负责送王爷回家!”
底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啊这些男人真是吵死了她暗骂,叫红叶把绣球给自已递过来,扔到张云月怀里,气势汹汹道:“快!用这个砸死他们!”
张云月“啊”了一声,十分不解,可看她很是着急的样子自已也没多想便将那绣球扔了下去,底下的男人们又是一阵骚动。
没一会儿有人在下面叫道:“是谁扔下来的?”
宋清河一下来了精神,站起来朝下看,众人看到她终于肯露面,当即欢呼出声,她却一直盯着接到了绣球的那名男子,一只手疯狂的挥着示意张云月快站起来看看。
对方不明所以地站起来,等看到了怀抱绣球的那人之后瞬间明白了这其中的意味,霎时羞红了脸。
接到绣球的,是昔日容扶身边的副将之一,宋持,身手很是不错,也有谋略和成算,如今已是正经的将军一名。
容扶和她相视而笑,那甜腻的笑容瞬间引起在座之人的警惕,很快大家便明白了今日这是个什么局。
“恭喜宋将军!贺喜宋将军!”
“别闹~。”
“王爷和王妃亲自做媒,你敢不从?”
“原来这五颜六色的球儿忽然抛下来是这个意思啊,早知我方才就不把它打出去了啊啊啊啊。”
“既是缘分到了,宋将军就不要推辞了,免得伤了美人儿心,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宋持抱着绣球哭笑不得地看向容扶,得他点了头,这才捂着脸想遮一下自已的表情:“这惊喜太大了。”
上面的张云月早已羞得一脸通红恨不能缩到地底下去。
又张罗红叶、绿杨二人坐下来吃饱,她站起来给了自家夫君一个眼神,便要带着几个姑娘先回家去,省得张云月的背一直弓着夜里疼得慌。
回去的路上她问了张云月是否有中意的,或是否中意那位宋将军。
张云月只是摇头。
宋清河怡然自得地给她递了块西瓜叫她快尝尝:“此次为你择婿一事,我不希望亏待了你。凡女子嫁人,都要以合心意为最佳,如今也没有旁人在,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可以直说,我们无人会责怪你。别为了一时的面子听从我们的想法,嫁过去了才发现情不投意不合的,这样,就是我们对不住你,也并非是王爷与我的初衷。”
“云月知道的。”
“那你果真没有看合眼的吗?”
“一切只听王爷与王妃做主便是,奴婢身在后宅多年,认识的男子少之又少,也实在不懂那些相看夫君的门道,只是知道,若一朝嫁出去,必会全心全意对待自已的夫君。”
“那等我回头问过王爷,若王爷说那位宋将军好,我便亲自为你们做媒,必不叫你受委屈。”
张云月轻轻低嗯一声,指头搅紧了手帕。
是夜,门房的小厮来报,说王爷喝多了不肯进门,红绿二人再来报她,她放下医书就飞快地往外赶,看到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低着头不动,等听到她脚步声出现才抬起头来,傻乎乎地望着她笑。
“娘子~。”
“今日又喝了这么多酒,等会儿回到房里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有些艰难地将人扶起来,还好他还没醉到走不动路的地步。
“今日难得这样痛快,求娘子给为夫留点儿面子,到床上再惩罚为夫可好?”
“不许胡言乱语,不然就让你在书房睡一晚。”
“娘子可舍得吗?娘子最心疼我了,定然舍不得。”
她有些哭笑不得,扶着人晃晃悠悠地往房间走。
终于将人放到床上,红绿二人送了水与帕子进来便逃也似的冲了出去,死死关上内院的门。
瞧这俩小姑娘,跑得还挺利索。
她起身去给他拿个帕子擦脸的功夫,他已跟着爬下床来,等她走到跟前,扯着她的裙摆不许她走,无奈,又得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人挪回床上去。
给他擦拭的时候他就傻呵呵地看着她笑,把她笑得汗毛倒立的,解了他的衣衫替他擦一擦身上,转回身去洗个帕子再回来,他又作势要爬下床,被她一喝止,腾地一下缩回去,乖乖躺那儿不动。
“娘子,陪我说说话,别擦了。”
“一身的酒气,不擦一擦,我今晚便去书房睡。”
“不许”,他急了,一把将人扣住,直接抱到怀里拼命去蹭她的脸:“我就要熏死你,熏到你动弹不得,就能对你为所欲为了。”
她试着挣扎了一会儿,手上还紧紧攥着那帕子:“你喝了酒,我不与你同房,这是规矩。”
“如今娘子又没怀身,怎么不可以,那规矩可立可废。”
“若是我有了呢?”她反问道。
他捧起她的脸,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娘子前一阵不是还说自已身子虚吗?怎么会那么快就怀上?”
“咱们每月同房这么多回,就是怀上又有何稀奇?若是一年同房一两回的冤家,怀上才奇怪。”
容扶光顾着笑,捧着她的脸按在了心口上。
翌日,宋清河比他早一刻醒来,正梳洗呢,听到他在背后叫着头疼,忍不住回过头睨了他一眼,走过去边替他按捏边唠叨。
“我就说不让你喝酒不让你喝酒,每回喝了酒你都要来折腾我,起来又老叫头疼……。”
他心满意足地在她腿上蹭了蹭:“宋持今日会带着礼过来,若是合适,定一个好日子,张氏便嫁过去。”
用早膳时,她昏坐在他怀里由他喂着,若是遇着不想吃的菜她便不张口,他自已往嘴里送。吃了没一会儿,宫里的太监送了奏章过来,他看了看怀里疲惫不堪的人,柔声道:“等会儿用完早膳,娘子再回床上睡个回笼觉,等歇息好了再去书房。”
“我不去了。”她闷闷道。
“为何不去?”
“我要睡一天。”
“那为夫便叫他们把奏章搬过来,今日就在房里陪娘子吧。”
“我生气了。”
“为何?”
她很是哀怨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猛的向他心口捶过去:“我叫你喝酒叫你喝酒,喝酒就算了你还敢喝这么多,一喝多还爱折腾我,我今日不想再理你。”
“如今为夫已然清醒,是不是这时候同娘子亲热娘子就能不生气了?”他作势又要解她衣裳。
她有些欲哭无泪地打掉他的手,赶紧又往他怀里腻了腻:“你讨厌死了。”
“还敢不理我吗?”
“不敢了。”
“这才对嘛。”
哎呀真是苦恼,总是被自家夫君吃得死死的怎么办?如今还连句气话都说不得了,往后在这家里还能有什么地位可言?
接下来她便一直在床上躺着,他则待在内间的书桌上看奏章,看着看着眉头紧皱,不多时气氛便降下来,若不是顾及自家娘子还在一旁,只怕要当场骂起爹娘来才是。
到了晌午,宋持果真携着大礼前来,因他爹娘远在南边无法过来,便额外加上父母之信物蝴蝶佩一枚,与他们二人谈定,又去见了张氏,这门亲事便算是定下来。
眼见着这摄政王府里很快就只剩下一个妾室,林姨娘还不受宠,几年下来连王爷的面都没怎么见着,张氏也去劝过,林姨娘便犹疑起来,终于在张氏嫁给了宋持的第二日哭哭啼啼地回了外祖家。
宋清河在自家夫君的授意下准备了一些所谓的退妾礼,亲自去了一趟齐军侯家,说是来赔礼道歉的。
齐军侯家的长子,亦即林氏的大舅,原本忌惮她的身份,可见了她这个人又觉着她不过是善于收拢丈夫心的闺阁妇人罢了,好摆弄得很,就不愿吃这个亏,言语间颇有让她这个王府主母将妾室再请回去之意。
然而宋清河哪会如他的意啊,管他说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最后齐舅爷终于忍不住,将摄政王纳妾之事影响到江山社稷稳定都说了出来,她强忍着内心的恶寒回道:“所以齐舅爷的意思是,你的外甥女,曾经摄政王府的林姨娘,是天下一等一要紧的女子,是我朝繁荣兴盛的祥瑞,没了她,这江山就会不保、摄政王就会代替陛下施行暴政、天下百姓就没有活路了是吗?”
齐舅爷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眼见着她是急了,以为有望,便作揖道:“微臣并无此意。”
“那摄政王纳不纳妾与天下人有什么相干?还是说齐舅爷以为,王爷后院只有我一人,就是天下大乱,说我是祸国殃民之辈咯?”
“微臣也无此意。”
“既无此意,本宫作为王府主母、王爷正妃、当今皇帝陛下的生母,遣散几个妾室,有何不可?如今本宫因着令尊才称您一声齐舅爷,可不是看在林姨娘的面子上,齐大人,难不成非要我家王爷亲自出面不可?”
“这……。”
“既然齐大人认为自家外甥女实在要紧,不如咱们就学学南疆,将林姑娘选作圣女,终身不嫁护持我朝百姓、保江山社稷太平吧。”
说罢,她甩了甩衣袖,扬长而去。
气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