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猗窝座。”宿平静到内心几乎没有波澜,月彦已经告诉他狛治现在的名字,他无论是站在月彦的一方,还是自已这一方,都不希望狛治恢复记忆。
失去所爱的痛苦,他不明白,因为他并无所爱,但他知道...狛治一定会悲伤,他讨厌悲伤,摆脱不了的悲伤会左右他的情绪,让他堕落。
感情是最大的杀伤力,也是最薄弱之处。
所以他从来都不在任何人面前显露对任何人的重视,因为在乎,所以退让,因为在乎,所以离开,因为在乎,所以想再见一面。
猗窝座上下看了看,眼里流露出些许厌恶的神情,他讨厌弱者,不过这个家伙居然是人类,并且对方叫他猗窝座时,他总感觉内心很难受。
一个人类见到自已居然没有流露出任何恐惧的神情,就像老友多年不见一样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自在。
“为什么那位大人会让我来见你?”猗窝座虽然讨厌弱者,但由于是无惨的吩咐,而对方又游刃有余毫不恐惧的模样让他来了点兴趣,所以也忍住了厌恶。
宿对情绪的感知一向很好,不如说是多年来的习惯。
“跟上来吧”宿说完这一句就自顾自的在夜晚的街上漫步。
对方的声音似乎充满了魔力,让他的焦躁抚平。
猗窝座将自已伪装成人类时期的模样,也跟了出来。
“我是木源千代,你可以叫我千代。”
“猗窝座。”
两人的自我介绍很简短,但猗窝座此刻却是烦闷起来,他总想...扑在对方怀里大哭一场,这种小辈想要求得长辈安慰般的感觉,让他烦躁的甚至抓了抓脑袋,但对方的声音却总是压制住这样的烦躁。
明明这个人类小鬼比自已要小一些的模样...
宿悠悠道“我已经很苍老了哦,猗窝座。”他愣了一会儿才补充道“是世界上年龄最大的生物呢。”
“人类不可能活那么久的。”猗窝座完全不信。
“嘛,我也不一定是人类呢。”宿深吸一口气,再次压下心中的波涛骇浪“你厌恶吗?”
本想说讨厌他的话不知为何紧急拐弯“我讨厌弱者。”
宿沉默良久却是笑了,狛治当初说过要变强,要保护自已,现在变强了却厌恶弱者起来,那么厌恶的是曾经的自已吗?真是一个矛盾的家伙呢。
虽然侧面只能从看见面具,但猗窝座就是觉得他笑了。
“你活的很好,我的担心多余了。”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猗窝座紧蹙着眉。
宿一开始以为狛治变成鬼后会陷入纠纷,陷入迷茫,失去记忆的人,总是会经历这些的,不过对方并没有,而是变得更加强大,内心也是。
虽然不知道这是否能算作好事,但至少现在很好。
“我很欣慰,猗窝座。”
猗窝座屏退杂念,只觉得眼前之人莫名其妙。
“我等待着,等待着在十二鬼月的上弦中见到你。”宿嘴角边挂着微笑,只是笑不过一秒他的笑容就垮下来了。
猗窝座沉默了许久,连身边人何时离开的都记不清了,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追上对方,然后...然后呢?
猗窝座没有想起来任何记忆,但...
待冷静下来后,猗窝座又看向了自已手腕处的红色念珠,他不明白为何自已反应这般大,只是件无所谓的事罢了,就算曾经相识,现今也已遗忘,他只需要变强,变得更强。
宿脚步缓慢却轻快的走着,他默默摘下脸上的面具,他真想...真想有一日能够不戴面具,能够面貌清晰地站在所有人面前,他来到河边,站在河边,河里是他恍若天仙般的面孔。
宝石都无法形容他的眼睛,就好似天上的血月般,莹白的发丝随风凌乱,飞扬,再归于沉寂...
他没有真正的归属亦没有真正的身份,就像一个过客,被时间遗忘,被所有人遗忘,被天道遗忘,无限的寿命,永恒的真理,规则,是不容改变的,上天赐予他无限的寿命,绝伦的相貌,却也夺走了一些...
他会离开吗?会回到属于自已的那个世界吗?他不要...
他渴望家人,渴望亲情,却也厌恶,矛盾属于自身,如同千万缘线拧成死结,永远不会有解开的那一天。
无人欣赏的容貌,再美也无意义,无人在乎的一切,活再久也不会明白,孤独本该伴随于他,是他强行牵起缘线,是他动了不该动的东西,他错了吗...?
天空忽然雷雨大作,但是雨水却无法沾湿他半分,就像整个世界都在排斥着他的存在,人类是贪婪愚蠢的存在,鬼怪是空虚又可悲的存在,那么...他呢?他是人是鬼,是愚蠢还是空虚的生物?
雨水拍打在湖面上,形成阵阵波纹,水中的绝美的容貌也变得不清晰起来,一切都不似真实。
难过涌上心头,却无人倾诉,反正别人又不会共情的,真是愚蠢的决定呢,他的心情又回归平静,宁静,再无波纹,眼里的一点闪烁的星光又回归死水般,无情绪波动,他深深藏在心里,一切的一切,深深的掩埋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空寂的回响传递在心里,串联在他的一生中。
他抚摸上这张脸,其实他长得并不女相,非说的话,只是脸上稚嫩了些,红瞳清澈了些,笑容真诚了些,身形修长了些,头发长长了些,气质温柔了些。
这样的容貌只能与美沾边,极致的美丽,却是属于少年的美,充满神性的脸,充满火光的眼睛,充满少年的情感,也充满了一些莫名的希望,而贯彻着这些的,却是始终围绕在他的心头,围绕在他的身边的...清浅的温柔...
清浅的温柔,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微阖的红色的眸子仿佛映照着温暖的火光,也仿佛映照着血色的弯月...
沉寂又空虚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