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立楠弯起眉眼，举起酒杯，隔空遥敬。
“你个小酒鬼，八点不到，就在这里偷酒喝。”表嫂上来戳女孩的腰。
“啤酒最多才五度，盖博先生已经在喝第二杯，而且不是啤酒，喝的全是威士忌。”裘立楠冲大叔扬扬下巴。
“他长的是不是有点像克拉克·盖博？”表嫂双眼放光，一脸花痴。
闹了半天，盖博不是大叔姓，“克拉克·盖博有名吗？”
表嫂白眼翻上天，“你小姑娘家家，居然不追星！电影《乱世佳人》里，白船长的扮演者克拉克·盖博，好莱坞最风流的坏男人，让无数的女人沉沦。”
裘立楠她妈常说: 只有无知少女，才会没事去追星。
但裘立楠喜欢精明强干，雅痞多金，霸气叛逆，特有男人味的白瑞德，每当郝思嘉遇到困难，男主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女主身边。
郝思嘉和白瑞德都爱得彻骨，恨得绝情，电影最后那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给人们留下太多的遐想，遗憾和思考。
“嫂子，你确定盖博先生他是德国人？”裘立楠又多看了两眼“盖博先生”。
男人头发和皮肤的色系偏深，明显不是纯种日耳曼。
大叔相貌粗犷，不失英俊，修剪工整的胡须，唇角微勾的表情，从容洒脱的举止，确实和白瑞德有几分神似。
表嫂学文，平时喜欢看杂书，说话爱引经据典，“心理学家阿德勒说过: 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大叔出生的年代，德国要多惨有多惨，弃婴特别多，父亲不是德国人，又不是他的错。”
二战后的德国千疮百孔，支离破碎，被苏﹑美﹑英﹑法四国占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惨到差点被灭族。
近千万日耳曼人命丧疆场，两百万德国妇女被迫沦为牺牲品，遭到苏军疯狂的报复。一位德国女记者的日记后被改编成电影，还原了战后柏林的妇女，在苏军占领下艰难生存的经历。
对老百姓而言，战争没有胜利者，裘立楠庆幸自已生在和平的新时代，“老毛子和德国人混血，生出来的孩子怎么会像亚洲人？”
黑色加白色，调出来的是灰色，参杂的白色越多，灰色越浅，相反参杂的黑色越多，灰色越深。
理论上，棕发和金发的父母，生不出黑发的孩子来。
“欧洲八十七个民族，军队里更是鱼龙混杂，基因突变，隔代遗传，一切皆有可能。”表嫂信口开河，“你哥说，金发碧眼也是混血的产物。”
裘立楠嗤之以鼻，“我哥说的话，你也信。”
“信，老公就是我的爷。”
表嫂出国后，彻底放飞自我，八卦的小眼神，简直和肖克强一个模子出来的。
“上周日，你来的第二天，店里搞活动，老板叫我来帮忙，盖博先生他也在，人酷话不多，自带冷气场。”
据姜黎观察，来酒吧的男人无外乎三个目的: 约会﹑期待艳遇和借酒消愁。
“盖博先生”是例外，既不和女人搭讪，也不带女人离开，倒是和酒吧老板臭味相投，两人烟友加酒友。
表嫂说着说着突然捂住嘴，“天呐，原来大叔他不喜欢女人。”
“巧了，我也不喜欢男人。”裘立楠理不直气也壮。
“别打岔！咱俩说的不是一码事，你是主观意识，我说的是生理上没有欲望。最近报纸上正讨论，废除刑事法第175条......”表嫂给小姑娘科普。
德国纳粹在第三帝国期间，扩大“反同法”的适用范围，监禁了数万人，并于1935年处死触犯此刑法的数千人。
表嫂讲的含蓄，裘立楠没有听懂，“他们犯了什么法？被处以极刑。”
“立楠，听说过男同女同吗？”表嫂压低声音问。
男童女童，谁没听说过？裘立楠挠挠头，有点莫名其妙。
表嫂自问自答，“你还小，又刚从国内出来，肯定不知道。简单地说，就是男人或者女人，身体上排斥异性，对同性更感兴趣。”
裘立楠听的云山雾绕，抽丝剥茧抓重点，大叔不会喜欢她。
两人聊得正起劲，不知何时老板站到盖博先生的身边，挥手叫表嫂和裘立楠过去。
酒吧不是福利院，裘立楠这样的聋哑人，不适合留下当侍者。
老板食指弯钩，轻轻敲击酒水单，“莉莉，问问你妹妹，认识里面几个词？”
“嘁，以已之长，攻彼之短，《孙子兵法》我比他会玩。术业有专攻，作为酒行的老板，知道的酒名比我多，有什么了不起？”
裘立楠智商碾压百分之九十七的地球人，九月一日进大学，没到十五岁生日，天生自信心满满，就像鸟会飞﹑鱼会游一样。
“立楠，给钱的是大爷，人家是老板，所以了不起。”表嫂提醒裘立楠。
小丫头外语差，本是不争的事实，可瞧瞧裘立楠秒杀一切的气势，把输人不输阵，输阵不输势，自已不尴尬，尴尬的是别人，体现得淋漓尽致。
“去他大爷的！(非脏话，用来表达愤怒。)事在人为，不要薪水，我是他大爷！”资本家都是黑心的黄世仁，但裘立楠不是懦弱的白毛女。
人性本贱，唾手可得的工作，女孩未必会珍惜，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第一天上班，真被老板跟废品似的扔出门，这要是让大表哥知道了，裘立楠一张小脸往哪儿搁？
“不要工钱充大爷，立楠你疯啦？”表嫂坚决不同意。
“敌强我弱，敌进我退，敌攻我守，敌退我追，敌疲我打，我这是《孙子兵法》活学活用。”裘立楠暂时没有实力和老板硬碰硬，只能留下来，等待更好的时机。
树要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即使走人，也得先磨蹭几天，最后必须是她甩老板。
裘立楠眼神坚定，态度强硬，和平时笑意盈盈的模样，判若两个人。
免费的劳动力，老板没理由拒绝，当即给了女孩两个月的试用期。
等老板和表嫂离开，盖博先生指着酒水单，开口说中文:“我——，帮——，你——。”
简简单单三个字，吓了裘立楠一激灵，仿佛人在树荫下乘凉，树干突然讲人话，重点不是在做梦。
“盖博先生”说中文，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很像裘立楠讲外语。
二人同病相怜，女孩对大叔的好感火箭炮一般，噌噌往上窜。
兴奋之余，裘立楠没有忘记家人孜孜不倦的教导: 防盗防骗防男人。
裘立楠十八岁出国，掉进花花世界大染缸，两个姐姐担心小妹被人骗，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她: 外国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有人无事献殷勤，果断回绝，永除后患。
男女之间的亲情﹑友情和爱情，三者界限太模糊，火候掌握起来有难度，一个不小心，很容易越界。
像裘立楠这种只会读书的美少女，避而远之最简单。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与其胡乱猜测，不如开门见山。
裘立楠决定当面把话问清楚，“您为什么要帮我？”
赫尔珅嘴角噙有淡淡的笑意，看着裘立楠的眼睛，缓缓吐出两个英文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