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警察阿历克斯二十出头,英俊潇洒,警校毕业,实习首次值夜班。
猫捉耗子,天经地义。
谁料小老鼠突然调头,反手抓住猫,反倒吓了猫一跳。
另一位警察叔叔停好车,走过来亮出警徽,要求查看女孩的护照。
“Daheim (在家)。”裘立楠说外语,言简意赅。
警察叔叔彬彬有礼,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裘立楠开门。
“Ihr(你们),hier(这里)。”证件理应随身带,这件事上裘立楠不占理。
可是半夜带警察回家,非把大表哥吓出神经病,最好是裘立楠自已上楼取护照,警察叔叔站在门口等。
无奈德国警察心眼死,习惯照章办事情,寸步不离裘立楠。
上到二楼,裘立楠食指贴在红唇上,“Ruhe(安静)! Sger(孕妇)!”
两个男人瞪大眼睛,齐刷刷看向裘立楠,孕妇还跑那么快?
“Nicht ich(不是我)! Schwester (我姐)。” 表嫂德文怎么说,裘立楠上哪儿知道去。
打开门,客厅沙发上﹑地上﹑餐桌上到处是东西,警察叔叔留在玄关处,监守大门口,小警察跟着女孩进了屋。
女孩的闺房干净整洁,阿历克斯接过护照,说了一堆的鸟语。
裘立楠连续工作十多个小时,别说外语,中文她都懒得听。
默默在心里祈祷,警察看完护照赶紧走,千万别吵醒隔壁那尊佛。
阿历克斯拿着护照走到玄关处,翻开中间一页,递给警察叔叔看。
墨菲定律: 怕啥来啥!
肖克强穿着睡衣从卧室走出来,客厅的灯光太亮,他抬起胳膊挡在眼前,“楠楠,你房间里怎么会有男人说德语?”
裘立楠声线温柔,“路上碰到Polizei查证件,我的护照没带在身上,他们便跟到了家里。”
德国警察深夜到访,肖克强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睡意飘到太平间。
“立楠,怎么回事?不是老板开车送你吗?”表嫂也穿着睡裙走出屋。
“警察例行公事。”运动后受到惊吓,裘立楠小脸红扑扑,脱去黑尼长大衣,里面白衬衫搭配牛仔裤,标准的学生装。
“对不起,打扰了。”警察叔叔将护照还给女孩,把肖克强叫到一边。
裘立楠送表嫂回卧室,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出来时两警察还在。
“楠楠,深更半夜,你发哪门子疯?跟只兔子似的在街上蹦跶,不知道警察有枪吗?”肖克强说话一如既往的欠抽。
“这个点儿狗都睡了,你叫唤什么?”
裘立楠惹不起德国警察,拿自家大表哥撒气,“小白兔短胳膊短腿,哪有我螳螂大姐的风姿?”
“张牙舞爪,你螳螂她妹。”骂他是疯狗,肖克强全装没听懂。
“楠楠,你有眼不识泰山,看见了警察还继续往前跑,真的在德国出了事,我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裘立楠满脸堆笑,“你是我哥,我是螳螂她妹,那你岂不是螳螂。”
肖克强赏了小丫头一记眼刀,扭头立马换了副面孔,笑着跟警察致歉,“小妹刚来德国没两天,时差还没倒过来,习惯这个时间晨练。”
裘立楠看向窗外,漆黑一片,也许说梦游,更有说服力。
刀光剑影中,兄妹俩谈笑风生,欺负德国警察听不懂。
送走两位不速之客,肖克强当场翻脸,“我的小姑奶奶,你哥我来德国六年,不知警察长啥样。您老倒好,才来六天,被两警察送回家。”
裘立楠自知理亏,耷拉着脑袋没还嘴。要是让大表哥知道,她跟警察动了手,保准担心到天明。
“警察问我,学生签证一般都是给一年,你的为什么只到六月底?还有你那个德国担保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不是德国警察问起来,肖克强压根没注意。
裘立楠她爸找的担保人不靠谱,担保书上没签字。德国大使拿着担保书,愣是闭上一只眼,赏了女孩半年的签证。
二十世纪末,中国改革开放,大陆掀起出国留学的浪潮。
人们蜂拥而出,很像十九世纪华人到海外去淘金。
六年前,肖克强离开中国,裘父裘母就开始琢磨着与时俱进,把引以为荣的小女儿也送到德国来留学,忽略了高智商的人,往往都偏科。
人脑分为左右两部分,左脑主要负责语言和意识,右脑又被称为艺术脑或创作脑。
裘立楠数理化﹑音乐和艺术的脑细胞超标,语言中枢被挤得只剩下一根筋。
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外语都是她最好的催眠曲。
When God closes this door,he will open another door for you.
裘立楠天生不是学外语的料儿,出国留学本是上帝给她关上的那扇门,父母却非要把女儿从门缝里塞出来。
原本打算等裘立楠大学毕业,学好德语,二十岁以后再出国。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半年前裘父接待了两个德国人,好吃好喝好招待,其中一个答应做裘立楠名义上的经济担保人。
一不做二不休,裘立楠九月份休学,踏下心来从头开始学德语。
万万没想到三个月后,收到的经济担保书上,那个德国佬只填表没签字。
裘父脸皮薄,不好意思去追问,裘立楠只好硬着头皮,跑去大使馆面试。
按理说,没有签字的担保书无效,可签证货真价实,所以她妈说: 裘立楠到德国留学,尽人事,听父命,顺天意。
中国学籍最长能保留一年,裘立楠耐心等待,上帝重新为她打开一扇门。
即使上帝太忙,把她给忘了,裘立楠还可以从门缝挤回去。
回国前,裘立楠计划去巴黎和罗马绕一圈,“我爸和那个德国人不熟,父母让我出国后,自已另找担保人,或是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留下来。”
“其他的办法?嫁给德国人一劳永逸,可以获得永久居留权。”肖克强打着哈欠关上门。
周日傍晚,裘立楠和表嫂被叫到酒吧加班,收拾凌晨的残局。
盖博先生和老板站门口抽烟,老板看见姜黎就问:“你妹为什么不坐我的车?”
得知小姑娘害羞,不愿意抱男人的腰,老板先是一怔,随后仰头大笑。
“哈哈,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你妹这种新鲜出土的老古董。”
裘立楠正大光明翻白眼,冬天骑摩托,分明是老板自已有病,还来笑话她。
老板光顾着笑,没有看见,赫尔珅的嘴角划过一抹坏笑。
连着见了两面,德国大叔随后凭空消失,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裘立楠给好友何菲菲写信:
德国人少树多,天蓝地绿,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这里没有摩托车低音炮式的轰鸣,也没有震耳欲聋的音响,更没有高楼林立,完全没有时髦都市的气派。
德国的城镇规模不大,建筑主要以四﹑五层为主,古朴厚重,不失精致。
郊外成片成片的葡萄园排列整齐,悠闲而惬意,德国之秋一定很美。
喇叭裤﹑蛤蟆镜﹑飞机头,装酷必备虽然有,但并不普及。
德国人穿衣打扮,重在舒适,既不洋气,也不时尚,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土。
“楠楠,欢迎来到德国村。”肖克强展开双臂,像只黄鼠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