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端坐在石碑之上,仿佛天地一切都不入他的法眼。
四人就在这大漠黄沙中修炼,灵气稀薄,就连一些下等世界的灵气都比不上,黄沙漫天,只需站着不动,一会就会满身黄沙。
四人中,唯有许晚禾每日稳定修炼,就连江淮都颇有怨言。
“晚禾,为何一定要在天外天修炼?”江淮感到不解,虽然他隐隐感觉,天外天似乎命不该绝,但是圣地已经覆灭,这是事实。
“是啊,如今的灵气还比不上小世界的浓郁。”轻衣也难得的抱怨起来。
一旁的龚显文不说话,不过紧皱的眉头表达了他的不满。
许晚禾看了看天外天的石碑,自信的说道:“你们信我,天外天没有落寞,既来之,则安之就好。”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她许晚禾能不知道吗?修炼了天道困龙诀,能看清气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而如今的天外天气运如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没落的圣地该有的样子!
听见许晚禾这么说,江淮也没有反驳,既然晚禾这么说,那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听着就对了。
虽然众人有一些怨言,但是也没人提出离开。
既然选择跟随江淮的脚步,那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江淮也没有闲着,因为许晚禾的反哺,让他的不灭魂血大成,如今已经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先天罡气!
这个阶段最是难成,可以说是分水岭的一个阶段。
所谓先天罡气,就是在身体表层形成一道罡气,而罡气也分三层。
第一层,罡气附体,百毒不侵!
第二层,罡气内敛,阴阳不侵!
第三层,罡气凝聚,万法不侵!
能将罡气修炼到三层,那才是真正的先天罡气大成。
而这个罡气之所以被称为先天,那就是不能靠后期修炼,只能靠先天时候积累,这也是让江淮最摸不着头脑的地方。
先天,自已出生之时,那可是还不能修炼的啊,怎么先天?
母胎里带出来?那这样除非是世家大族,不然怎么可能带出来?江母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自已难道不具备修炼罡气的条件?
守墓人看了一眼江淮等人,他看出来了江淮修炼遇到了瓶颈,时而皱眉,不过并不打算出手帮助,反而好奇的看着许晚禾。
这让他感觉十分的亲近,这不是血缘上的亲近,而是灵魂本体的亲近,天道的青睐!
“此女身上定有不同寻常的功法!”
在非圣地以外的世界,竟然能获得如此多的仙道气,难道是神国流落在外的子嗣?
守墓人不去多想,只是坐在石碑上打坐,也不去管江淮等人,任由他们修炼。
四人中唯一一个没有悟道的人就是龚显文,而他今日也将迎来自已的第一条大道!
龚显文气息不断攀升,恐怖的怨念和杀意翻腾!
一道巨大的虚影浮现在其身后,万丈罗刹!
浓郁的黑雾包裹这龚显文的身体,黑气阴冷无比,空中飘荡着厉鬼,尖声惊叫,发出骇人的声音!
鬼哭神嚎!
尖叫哀嚎的声音仿佛穿透耳膜,轻衣忍受不住双手捂着流血的耳朵蹲在地上。江淮和许晚禾二人也是脸色难看。
这鬼哭神嚎实在是太具有穿透力了。二人的实力已经远超龚显文,但是还是避免不了的被波及到。
反观守墓人,老老实实的端坐在石碑上,不受一丝影响。
看到这一幕的江淮心中暗道:“这老头的实力不容小觑,能当圣地圣主的,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很快,刚刚还外泄的杀气开始收敛,最后消失于无形,天上的孤魂野鬼也飘散不见。
龚显文的大道!
修罗大道!
“不错啊,竟然能这么快悟道。”江淮投去赞许的眼神。
这是什么意思?嘲讽自已悟道晚?确实,自已是四人中最晚悟道的一个……
龚显文脸上不见一丝喜悦,自已要走的路还很长,怎么能因为眼前的一时成就而自满?
不过大家见怪不怪了,龚显文本来就是一个面瘫,好像谁都欠他多少多少似的。如今不见笑脸也正常。
“恭喜啊。”
其余二人也纷纷送上祝福。
时间很快过去,黄沙中已经搭建起了一座木屋,四人修炼之余也不忘去周边的世界磨炼,时间一长,四人的磨合也越来越好,默契越来越高了。
唯一不变的就是天外天石碑上的守墓人……
“嫂子,你快去拿一些面粉过来,马上就要到时间了。”轻衣今日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忙个不停。
江淮和龚显文都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拖着几只凶兽的尸体,鲜血还哗哗流呢。
“你两人帮忙啊,没看见嫂子在忙吗?”看见二人回来后站着不动,轻衣没好气的催促道。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无奈,只能去帮许晚禾处理凶兽的肉。
凶兽浑身上下都是宝贝啊,血肉可是大补之物啊,坚硬的骨头也是上好的锻造材料!
四人都在忙碌着,轻衣在厨房烧菜,很快就传来了迷人的香味,就连辟谷很久的众人都被勾起了馋虫。
江淮在木屋前打扫着,虽然刚刚扫完,很快就会被黄沙重新覆盖,但是江淮还是认真仔细的扫着地。
许晚禾在屋子里点缀着精美的花朵,门框处也贴上来好看的剪花,普普通通的木屋在许晚禾的装饰下也变得别有一番风味。
龚显文还是冷着一张脸,默默的从地窖里搬出酒水,时不时轻轻嗅一下,然后被浓郁的酒香陶醉,露出满足的笑容。
画面定格在这一处,漫天的黄沙都没能盖住溢出来的幸福。没有庙堂的尔虞我诈,没有江湖的刀光剑影。仿佛就是一户普通人家在置办什么似的……
今天是四人来到圣地的第一年,所以大家打算好好庆祝一番。
饭菜很快就被端上桌子,满满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流口水了。
“大家一起干杯!”
“干杯!”
四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猛烈的烧酒烧得两位美女的喉咙辣辣的,一抹绯红很快就爬上了脸庞。
江淮和龚显文还好,两人都是有一些酒量的,不至于一杯酒就上头,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抹红晕还是挂上的二人的脸颊。
大家都分享着自已的开心时刻,自已的童年,自已的经历,没有血缘关系的四人凑在一起,好似一家人似的。
这边是热热闹闹的聚餐,另一边的守墓人就显得落寞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坐在石碑上,好像一个不会动的雕塑,这边的热闹跟他完全没有关系,只是一个人,孤单的坐在这里。
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年的时间里,他几乎不言语,也不会干涉江淮等人的事情。
他在这方天地中,因为大家能看到他。
他又不在这方天地中,因为大家总是忽视他,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江淮暗暗的发现,若不是自已的眼睛能看见守墓人,自已竟然连他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了!
哪怕就在跟前,闭上眼睛,他就消失了,而睁开眼睛,却发现他依然坐在这里,不曾移动分毫。
没人提起修炼,全都抛在脑后了,什么快乐说什么,什么开心做什么。
轻衣更加是喝上头了,粘着许晚禾一个劲的撒娇。
“嫂子,给我吃这个。”
“嫂子,我要吃这个。”
“还有这个嫂子。”
“嫂子你真好,你好香啊。嘿嘿嘿。”
……
这都给江淮整无语了,许晚禾可是他的女人!
不过许晚禾并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还哄着轻衣,任由她在自已的怀里撒娇。
轻衣离开北宫家以后,就把江淮当成了自已的哥哥,如今四人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一年下来的相处,让四人都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虽然说是龚显文追随江淮,但是江淮却是把他当成兄弟,自已有的他也有!
在不远处的石碑上,守墓人不止一次被他们的欢声笑语吸引,痴痴地看着四人,眼中是说不明的情绪。
但是这股情绪很快就消散了,继而恢复到从前的寂寞中……
晚宴很简单,很快大家就已经睡倒在地上。
轻衣很没有形象的大开大合,肆无忌惮的倒在许晚禾的怀里,许晚禾也是困了,挨着椅子就睡着了。
龚显文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就连睡着了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一个人靠在角落里沉沉的睡去了。
江淮并没有睡着,而是起身,拿起一壶酒来到了石碑前。
守墓人仍旧闭眼,不去看这天下的一切。
坐下,熟练的打开酒缸,排列出两只碗,将酒倒满。
江淮随手拿起一碗,一饮而尽,部分酒水顺着嘴角滴落。
“好酒,不来一碗吗?”
守墓人不语。
江淮一碗接着一碗。
“心里难过可以借酒消愁。”江淮有些晕乎乎的说道。
守墓人终于斜眼看了江淮,金黄色的眸子散发着古老的气息。
“借酒消愁愁更愁?”沧桑的声音从守墓人的喉咙里传出,许是太久没有开口讲话的缘故吧。
“还能活着,什么困难都不是困难了。”江淮仰望星空,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完美的星空了,或者说是没有一个完美的心情抬头仰望星空了。
“你不会知道的。”守墓人重新闭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我是圣地的一份子,而你是圣主,虽然你没有一点圣主的样子。”江淮说道。
“圣主,虚名……”
“打住,你是不是还想说什么不过虚名而已?然后伤感的看着天,说我不懂,转而继续沉沦下去?”
守墓人不讲话了,因为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我不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能将圣地覆灭,但是你还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
“我还不需要一个晚辈来说道。”守墓人略微有一些不满。
自已堂堂圣地圣主,竟然被一个小辈教训,传出去成何体统?
江淮接着喝酒,很快一缸酒就进了江淮的肚子。
守墓人看了一眼江淮的空碗,一旁的碗里还装满了酒水,这是江淮一开始就给自已倒的。
于是端起来,浓烈的酒香很快就钻进了守墓人的鼻腔,一口酒下去,滋润了守墓人的喉咙,辛辣的感觉重新占据他的味蕾。
久违的味道,自已是多久没有喝过酒,吃过东西了?
虽然这些对于守墓人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仿佛很久了,久到他自已也不记得自已的什么时候坐在这石碑之上,久到仇家的脸也开始模糊了。
他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修士修炼到这个境界,寿命已经不知几何,一天的时间下来都让人感觉不到。
“我失败了,我穷尽一个圣地,都未能完成,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完成了。”守墓人看着自已苍老的双手,眼眶微红。
江淮不知道守墓人说的事情是什么,也不问,就在一旁静静地坐着。
“你要小心你身边的人,他们现在跟随你,不代表以后不会生出异心。”守墓人沙哑的声音响起。
“不需要担心。”江淮无所谓的摆摆手。
“嗯?”
“你或许是因为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才会沦为现在这副模样的吧?”
“……”
“人生会遇到很多人啊,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背叛了我,就不再是我的朋友,朋友不会背叛,只有敌人才会,对待敌人何必心慈手软?”
“那如果是许晚禾背叛你呢?”
“她不会!”
“不是她不会,而是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守墓人看着江淮的表情。
“她不会背叛我的。”
“她很不一般,就连我也难以看清。”
“什么?”
守墓人没有回答江淮的问题:“圣地在我手上覆灭,我是一定要报仇的,之前的我一直在恢复伤势。”
“现在现在好了?”
“差不多,我会面对一个不可战胜的敌人,很抱歉辜负了你的期望,天外天圣地并不能给你们带去安宁。”
“不可战胜?”
“这也不是我对你们的考验,这就是最真实的圣地。”说完守墓人探出手扫了一圈。
那是望不到头的漫天黄沙……
“我会离开,你们可以选择走,或者守着这个无人在意的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