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世间,还有什么东西值得留恋吗?
是这几个在病床前喋喋不休争吵的所谓家人吗?
林一婷是揪着林一喜进来的:“鬼鬼祟祟地又想跑,自已闯的祸一次比一次大,就是不肯认错吗?每次都要一走了之?!”
林一喜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看于宗光,但依然嘴硬地嗫嚅着:“我怎么知道她怀孕了?她自已又不说!又穿那么宽松的衣服!”
“没有怀孕的人就可以被你随便推下楼吗?啊?!大学这样教你的啊?!”
“吵什么吵?”贺老太太冷冷地打断她们,自已却忍不住数落起于宗光来:“怪总是要怪别人的,好端端的大屋给你住,那么多佣人给你使唤,偏偏要自作主张跑到山沟沟里面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婆婆的有多刻薄多难相处呢!这下好了,出点什么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也不知道图什么……”
林一婷都听不下去了:“妈,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很难说您有多好相处呢!”
“我怨什么了吗?”老太太总有自已的道理:“这流掉的,不是我的孙子?我不难过不心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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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宗光身心俱痛身心俱疲,不想听见她们的声音也不想看到她们,她实在不愿再克制了,不愿做端庄淑妇了,可脑中固存的一丝理智还在阻止她,不让她直接撒泼打滚赶走这几个此刻尤其面目可憎的人。
直到林一航冲进病房、扑到床边。
林一航还没说话,于宗光就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是真的难过委屈,也是真的想发泄,她上气不接下气哭着喊着骂着:“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你……你孩子没了……你孩子没了你……你还顾着出差……你有什么……你现在才来……有什么用?!你走!!!你走啊!!!我不想看见你!!!我不想看见你们……啊!!!走啊!!!”
林一航依然不说话,任由于宗光歇斯底里地捶打着自已,只用眼神示意母亲和姐姐妹妹离开。
贺老太太从没见于宗光这样失态不得体过,不禁皱起了眉头,但终究没再说什么,跟林一婷一人一边架着林一喜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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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宗光被林一航轻轻抱着安抚着,哭也哭累了,又如愿以偿清走了烦心的人,渐渐地情绪缓和了一点,不再那么激动,但时断时续的抽泣还是止不住。
林一航拍着她的背,终于开口:“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不发生也发生了,不再去想了,好不好?”
他扶着于宗光的双肩,将她扳离自已的怀抱一点,一双眼睛温柔如水地注视着她,又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养好自已的身体,我们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对不对?”
于宗光还在一抽一抽地:“我、我知、道……我、我就、是难受……忍、忍不住……呜呜呜……”
“哭吧……哭吧……没事,哭完了就没事了啊。”林一航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哭完这几天,回去雅雅还等着妈妈疼爱呢,要坚强一点啊,老婆。”
是啊,如果不是还想着小雅雅,于宗光是真的就这样去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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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也不能完全指望林一航,虽然他的怀抱确实给了于宗光很大的安全感,但也就那么一次而已,之后他就又忙于工作,都没有时间来医院了。
母亲倒是天天来送饭,给她打开水削水果,忙进忙出的,虽然脸色不太好看,可能同时还在为于宗耀的事烦心,但总归算是陪伴着她度过了这段最痛不欲生的日子。
出院的时候,林一航也脱不开身来接她,还是母亲张罗着,帮忙收拾东西,不过于宗光也不是行动不便,虽然身体还在隐隐酸痛,缓慢走着也能自已照顾自已了,这时候她倒没那么矫情,毫不在意没有三五成群的人扰扰攘攘着来关心自已。
母亲看她心情不错,见缝插针又开始教育她:“回去以后,别这样天天丧着个脸了,日子还得往下过不是?没了孩子,你老公、你婆婆,心里都不好受,没有谁是该一直迁就你哄着你的,知道吧?”
于宗光心不在焉“嗯”了几声,也没觉得这番话多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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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以后的氛围跟以往并没有太大不同,每个人依然各忙各的,依然不热衷互相嘘寒问暖,林一喜更是直接躲起来不见于宗光,这次竟然没敢再离家出走了,还挺令人意外的。
对她,于宗光谈不上原不原谅,反正由始自终她就是用那样的态度对待自已,可能永远也无法改变吧,总不会从此以后因为愧疚的维系两人就亲如姐妹了呀……如果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在不知情和喝醉酒的情况下,导致别人意外流产,犯不犯法?应该是要承担民事赔偿责任的,但这个责任,身为嫂嫂能向小姑子追讨吗?是不是难免要落得一个不近人情、斤斤计较的骂名?何况这明明不是赔多少钱就能弥补的事,身体和心灵所承受的痛楚,是简简单单一个数字就可以衡量的么?
于宗光决定完全忘了这一切,就当没有林一喜这个人存在,就当住在别墅里那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都是一场梦,一场醒来就不必再记起的无关紧要的梦。
至少这样,她能控制自已的心,不堕入无尽的苦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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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身体的记忆却难以预料地顽固很多,于宗光又开始抗拒与林一航亲热了,这次是完全竭力压抑都压抑不住的本能的恐惧。
林一航似乎也不怎么介意,反正他最近经常三天两头出差不回家。
不用母亲提醒,于宗光都明白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可她暂时想不到任何办法,听网上的建议去健身、做瑜伽,也收效甚微。
也许是姐弟之间奇特的心灵感应吧,于宗耀仿佛知晓了于宗光这难以启齿的阴影一样,变着法儿地想哄她开心,自已拍视频赚到一点点钱,全拿来买各种礼物送给她和小雅雅,他是铁了心要跟父亲对抗到底了,估计把父亲气得不轻,因为一向疼他的母亲都不敢偷偷接济他,所以他到头来穷困潦倒地又只好找姐姐蹭饭吃……真是令人好气又好笑。
“姐,我们去滑雪吧!你知不知道,北方已经下了好几场雪啦!”一边吃着饭,于宗耀一边兴致勃勃地向于宗光提议。
于宗光则提不起兴趣:“怎么突发奇想要去滑雪?我又不会……”
“不是啊,雪鸥哥说姐夫有万凰山庄的会籍,那里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带我们去见识一下嘛~~~”于宗耀央求着她,看样子是真的很想去:“你可以去泡泡温泉,做做spa啊~~~对你身体有好处的!”
于宗光无奈地笑了:“雪鸥哥教你这么说的啊?”
“也没有……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很懂事的好吧!” 于宗耀有些被揭穿的尴尬还死不承认。
于宗光不忍再扫他的兴,便勉强答应下来:“行吧……那我得先问问你姐夫。”
没有了孩子,有个天使一样的弟弟也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