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安是深夜才回侯府的。
吴氏几乎气急了眼,“你跑什么地方去了?”
沈钧安自然不敢说自已去象姑馆了,转移话题道:“母亲尚未安寝,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儿子吗?”
吴氏只想把烫手山芋扔出去,也懒得追究他去了哪里,道:“你父亲那边出了大事。”
沈钧安闻言脸色立马一变,“什么事?”
吴氏忙把前因后果同他说一遍,随即露出十分疲惫的神色,“为了控制住局面,我忙活了一整天,眼下又累又乏,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说完,吴氏也不管沈钧安的反应,扶着脑袋仿若精疲力尽的模样,一步步走了出去。
沈钧安虽然还有很多话想问,但见母亲确实没了力气,只好垂首道:“母亲慢走。”
随后,沈钧安看向屋中一位年纪四十来岁的男子,问道:“高叔,刚才母亲没说,如今那妇人在什么地方啊?”
此事一要问清楚父亲真相,二是可以从这妇人入手。
无论事情真假,只要能劝住这妇人,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沈钧安这样想倒也合理,但被点名的高铭一脸难色,“世子,那……那妇人在路上遇到了……谢侍郎,现下被谢侍郎安置在谢家别院。”
“什么!”沈钧安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度。
谢侍郎年轻时跟父亲曾是同僚,但因为一些事情二人结了怨,自那之后谢侍郎便巴不得父亲倒霉。
如今这妇人遇上谁不好,偏偏遇上他,就算父亲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这谢侍郎恐怕也非搅和的天翻地覆不可!
“此事母亲可知道?”
事关谢侍郎,沈钧安一个人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只盼着母亲也能帮他拿拿主意。
高铭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夫人知道。”
沈钧安的身形立即朝一边歪去,幸好被高铭扶住。
“世子也莫忧心,小的记得谢侍郎的夫人是顾小姐的干娘,要不,您让顾小姐帮着走动走动?”
这建议提的沈钧安更心烦。
但无论如何,这也是最好的一个办法了。
“准备一份女子喜欢的礼物,明日一早便去。”
“是。”
“等等!”在高铭要走出去时,沈钧安又叫住他,“还是我自已准备吧。”
翌日。
沈钧安提着自已忙活了大半夜的花灯出现在顾府门口,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人还在?”
摘星楼里,顾舒禾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还在。”翠微刚从门口回来,回忆着沈钧安苦等的模样,心生好奇,“以前可从未见过沈世子这么有耐心。”
顾舒禾失笑一声。
沈钧安可不是没有耐心,只不过是对她从来没有。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她上赶着。
但现在再也不会了。
“咱们就来看一看他还有多少耐心。”
说完,顾舒禾去忙自已的事情,而沈钧安一直从早晨等到了晌午。
耐心一点点被烈日炙烤干净,让人本就烦乱的心更为焦躁。
随行小厮看出,忙道:“世子,小的再去叫门。”
“不用了!”一声暴喝下,沈钧安重重把花灯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要走。
却在这时,高铭急急忙忙过来,不知在沈钧安耳边说了什么,让那本欲离开的人又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
“去跟门房说,只要舒禾愿意见我,我……”
尚未说完,那一直紧闭的大门突然开了一条缝隙,“世子请进。”
沈钧安先前的愤懑稍稍扫去些许,重新捡起花灯迈步走了进去。
顾舒禾是在凉亭见的沈钧安。
一如前世,无论何时何地,沈钧安那张脸永远都端正精致,仿佛画里走出来的。
但顾舒禾眼中再无惊艳之色,有的只是冷漠淡然。
“不知沈世子找我所为何事?”
其实她知道他为何而来。
前世沈敬先也闹出了这样的事,不同的是那妇人并未告到京城,只是在当地报了官。
不过即便如此,吴氏仍旧是把这件事甩给了别人,也就是那时已经嫁给沈钧安的她。
但因为看不惯沈敬先的所作所为,她起初是拒绝的,后来是沈钧安在她面前唉声叹气了好几次,她才硬着头皮处理了这件事。
她还记得,她为那妇人争取到了最好的赔偿,也暗中算计的沈敬先再也接触不到实权,但这件事始终让她觉得有愧为人。
故而今生她故意派人安排那妇人进京告状,又故意让谢侍郎瞧见。
她发誓,这辈子一定让这妇人得到最公正的判决。
“我是来给你送花灯的。”沈钧安不想一上来就求她,打算先打一波感情牌。
不料那花灯刚刚被他摔破了一角。
且那一角正对着顾舒禾。
“舒禾,不是……这……”沈钧安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急得满头大汗,直到见顾舒禾起身要走,他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赶明儿再给你做一百个、一千个花灯,你别走!”
听着沈钧安的话,顾舒禾淡淡地扫向那破了的花灯。
其实一个花灯而已,她谈不上特别喜欢。
之前不过是想制造见他的机会,才总缠着他给她做花灯,但他每次都推脱太忙。
好不容易送她一次,即便被她知道是他在路边买来的,也开心不已。
直到前世她亲眼看到他为了讨林青萝欢心,没日没夜地做了整整一屋子花灯。
她才知道他的忙只是借口。
也是从那时起,她就不怎么喜欢花灯了。
到了现在,则是对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再没有任何兴趣。
“沈世子有话不妨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沈钧安是来求人的,原本已经做好了伏低做小的准备,但真的面对起顾舒禾这冷漠怠慢的态度,他才发现这有多困难。
可刚才高叔来说谢侍郎亲自带着那妇人去了京兆府,好在京兆府仍然只是记录,尚未立案,但有谢侍郎搅和,留给他的时间真不多了。
念及此,沈钧安咬了咬牙,终是放下了自已的尊严脸面,“今日我来,是想请你替我去一趟谢家。”
许是开了头,沈钧安那点难为情散了不少,说话也越发流利起来,等将来龙去脉陈述清楚方才停下。
顾舒禾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都没听他说话。
这让沈钧安有种很挫败的感觉,同时又有些恼怒,下意识想要质问顾舒禾为何这样对他。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顾舒禾就先说道:“所以,沈世子是想让我去帮你说和?”
“……是。”
原来她认真听了。
他就说,她那么喜欢他,真到了他有难的时候,她又怎么可能漠然视之呢?
“事不宜迟,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
沈钧安的语气轻快了不少,隐隐又像从前那样想着占据主动权。
顾舒禾却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打算,眉宇间甚至浮出一丝讥讽,“但倘若令尊真的草菅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