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弈琛拨开枪尖,走到兵器架上拿下一杆最普通的红缨长枪。
“枪法里有上平、中平、下平姿势,枪尖在左,前门洞开,即诱敌深入,枪尖在上,前门紧守,即蓄势待发;
上平枪目标明确,剑指斗南,中平枪太极合和,虚实莫测,下平枪十面埋伏,暗藏诡诈;
最后一招苍龙摆尾,实属无奈,泰山崩于前而怒挽狂澜,霹雳般地掉转枪头,趁敌人暮然慌乱再顺势脱困。”
伴随着虞弈琛的一枪一式,他给出了细致的枪法讲解。
枪尖的红缨似乎有了生命,和整个人一样鲜活生动。
一套枪法耍下来,动作干净利落,力量恰到好处,见解鞭辟入里。
长欢已然看呆,待反应过来时不禁拍手称好。
秦子羡看出来他确实有两把刷子,也收起了刚才的傲慢与挑衅,“敢问公子姓名?枪法师承何人?”
“我叫阿坤,枪法是以前看武林秘籍自已学的。”
长欢捂着嘴巴笑了,哥哥也是,真能瞎编。
“阿坤你愿意随我从军,上阵杀敌吗?”
长欢收起了笑,哥哥是想走投笔从戎这条路吗?
不说刀山火海,腥风血雨,他确实能有一番成就,但是从军也要看户籍,这恐怕是个大麻烦。
“小秦将军抬举阿坤了,今日在你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耍了些花架子,中看不中用罢了.....”
秦子羡察觉到对方的态度,也没有在众人面前多说,礼貌地拱了拱手,长欢也放心下来,随着哥哥走过这条街。
“刚刚看哥哥的枪法,身体该是恢复了。”
虞弈琛摇了摇头,“招式尚在,不过内里全无了,只是些花拳绣腿,真要动起手来不堪一击。”
“没关系,哥,我们可以慢慢来。”
“嗯,我们还有时间。”
长欢同虞弈琛对视一眼,笑了笑。
是啊,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做自已想做的事,做哥哥想做的事情。
犹豫再三,长欢才问出口:
“哥,你想要从军吗?像父亲一样。”
虞弈琛思考了片刻,郑重地点点头。
“我以前很讨厌听到子承父业这个词,因为我觉得我是我,父亲是父亲,没必要一直躲在父亲带来的荫庇之下,所以我习武的同时,一心在读书上用功。”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下定决心。
“这两年里,几百个寝食难安的夜里,我渐渐想明白了,命运要靠自已牢牢把握住,要自已有能力才能牢牢保护身边的人,我想从军参战是我现在唯一能选的道路了......”
在他说出口的那一刻,长欢的眼里就已经噙满了泪水,避开哥哥的视线。
长欢低声道:“哥,你考虑清楚的决定我不会干涉,你也要记住,你我永远是彼此的后盾,如果你累了乏了,那你随时可以依靠我。”
眼角的泪毫无预兆地滴落。
虞弈琛笑笑,将长欢拥在怀里,宠溺地摸摸头:
“浅浅,辛苦你了.....”
长欢摇摇头。
起初是因为滔天的恨意充盈着脑海,驱使着自已不知疲惫地向前;
后来习惯了独当一面,就不觉得辛苦了。
前面不远就是陆氏商行。
长欢进门去找掌柜的,虞弈琛在门口等着。
轻车熟路地拿出腰牌,掌柜的吃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就拱手作揖。
长欢也没有废话,直接问起:
“掌柜是否有陆大官人的消息?”
掌柜的迟疑一秒,摇了摇头,“半月前来了次消息。”
“怎么说?”
“只说大成打了胜仗,料理完后续的生意,就可以回来了。”
“那半月过去,应该已经入关了才是,再不济也该有启程的消息?”
“确实没有。”
有一个小厮端了一碗药向内室走过去,内间隐约传来轻咳。
“你家官人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你们这些人都不着急吗!”
长欢着实有些着急,万一碰上胡人余部,陆远青带领的商队,怎么可能打得过嘛!
掌柜被长欢一吼,表情有些心虚,眼神不断向内室瞟去。
长欢随着看过去,内室有人,不然他不会这副表现。
她向前试探了两步,掌柜的要拦,长欢坚定了自已的想法,快步向内室走过去。
“长欢姑娘,您不能进啊......”
推门而入,躺在床上的人不正是陆远青。
此时惨白着一张脸,闷头喝药,看见长欢进来才面露一点喜色:
“你来了......”
长欢本来心有怨言,但看见他只剩一口气的模样,此刻也说不出什么话:
“你这是怎么了?”
掌柜的此刻欢喜,终于不用撒谎了,在一旁一股脑地把详情都说了出来:
“小秦将军征用咱家人马粮草,打算来个诱敌深入,可胡人突然袭击了官人在的驿站,官人带着家仆拼死抵抗,以一敌百,腿部不幸中了一箭.......
本来拔出来就无事,该死的胡人在箭上淬了毒。
好在有杜神医给的伤药支撑着,一队士兵先行送官人回京,昏迷着许多天,今儿才刚刚神智清醒。”
说着说着,竟要哭出声来。
长欢神色凝重,坐在榻前,接过药碗:“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不去叫我?”
轻轻吹凉送到他嘴边。
“小人去叫长欢姑娘了......”
陆远青摇摇头,顺势打断了掌柜的要说的话,“莫要说了,也不是什么大病。”摆摆手要他下去了。
长欢粗粗地叹了一口气,“这还不是大病,你差点死掉。”
“没事,再说叫你来有什么用,你又不是神医会治病救人。”
长欢冷冷地看他一眼,掀开被子去查看他的伤口。
“莫要掀开。”大抵是觉得男女有别,他才出声阻拦。
长欢没有理会,陆远青可不算什么男的,在她心里陆远青是家人。
伤口如今洒了药呈现出愈合之势,依稀能看出当时的血肉模糊。
“杜神医怎么说?”
“按时喝药,上药,再将养半个月。”
“那毒呢?”
“已经解了,只不过伤口不爱愈合。胡人不光明磊落,惯爱搞些小动作,那日我明明都躲过箭阵,却被混进来的胡人伙计放了冷箭......”
听他面不改色地说起当时的场景,长欢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好在有人扑倒那胡人,不然谁知道这箭扎的是哪,是心房还是脑袋?
长欢又送了一口药在他嘴边。
陆远青客气地要接过去,“我自已来。”
长欢白了他一眼,轻声呵斥道:“你当不当我是朋友,当的话,就给我躺好了。”
“没事,我命大,死不了......”
“呸呸呸”长欢急忙呸了三下,“不准说那不吉利的。你这人啊,就是敬畏太少,多一分刚好,免得天天口无遮拦遭了报应。”
看着陆远青那副模样,突然觉得刚刚自已话说的有些重了,轻叹一声:“你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给你送过来。”
“你做的能吃吗?”
看来还是对他过于宽容,长欢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无奈道:“我让酒楼厨子给你做!”
“想喝酒!”谁知他又得寸进尺起来。
“想都别想。”长欢作势要打他,陆远青怕得要躲,最终这手也没有落下去。
临走时长欢嘱咐他好好休养,下次来的时候有要事相商。
一脸神秘吊足了陆远青的胃口。
见到长欢出门,虞弈琛立刻迎上来。
得知无事后,二人一起回蜀味一绝。
虞弈琛回头看了一眼,没什么异样,只是有种熟悉的感觉。
好像有个人一直跟在后面,从兵器坊到陆氏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