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二人来到她的身边。
长欢此时已整理好心情,提笔细看起王樟延临摹的字帖。
看着空白的宣纸,李尧大人却率先笑出声来。
“敬之的字这么好,长欢姑娘竟欣赏这么久,一个字都没有写。”
得他调侃,长欢有点不好意思。
一心就扑在钱铭所说的话上,哪里还记得王樟延要自已写字。
“王大人写的太好,一时间不知如何下笔。”
王樟延又推着轮车走近几分,问道:
“哪里不知如何下笔?”
长欢只觉得这人腹黑又虚伪。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不肯开口回答。
李尧却捕捉到了长欢的情绪,火上浇油一般:
“长欢姑娘必定是听玩意听得入迷了......那我问问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长欢真想扒开他俩的脑子看看,他们在想什么。
“二位大人那么大声地讨论,是生怕别人听不到的架势,怎么又反过来怪我偷听?”
“至于那人说的真假,我不知道,我嘴笨手拙,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李尧大人听得这样一番话,“又没怪你。”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王樟延竟然拍了拍长欢的头,像是捋毛一般安抚道。
“好啦,继续写。”
长欢拿起王樟延的那张字帖。
这才静下心来读起贴上的内容,是一首诗。
大地山河归一粟 ,
成名因事大江公 。
必竟都无名字留 ,
兴亡守正更何疑 ?
好蹩脚的一首诗,竟还有“大成必兴”这样的藏头意向?
莫不是为了这藏头硬凑出来的字数吧。
长欢没有问出口,只闭上了嘴开始誊写。
写完一遍的时候,再抬起头,李尧大人不知何时已不知所踪。
“我写完了。”
“记熟了吗?”
长欢点点头,就将那蹩脚的诗背了一遍。
王樟延本来在一旁闭目养神,此刻缓缓睁开眼睛。
看了一眼长欢的字迹,皱眉同时淡淡“嗯”了一声。
点燃了桌旁的火烛,将两张纸抽出来引燃烧成了碎片。
长欢不解?
“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不知道。”
这狗屁不通的词,肯定不是王樟延的手笔。
“这是谢家三公子,在上巳节诗会上所作。”
得知出处,一切好像变得顺理成章了。
敏锐的直觉告诉长欢事情没这么简单。
今天带她来听李尧大人的审判,又给她看谢三的诗作。
他们两个究竟想要怎样?
突然联想到王樟延所说的“自然有人帮我们来求证”。
长欢好像明白了自已的作用。
王樟延真看得起自已。
她又不是什么大罗神仙,想做什么就能做成。
谢府若是那么轻松就能求证,自已早就救出哥哥了,何必在这里同他虚与委蛇?
他想得也真美,拿捏着自已同谢家的仇怨,来帮他铲除异已?
长欢迟迟没有回复,看向王樟延的眼神也逐渐变得讳莫如深。
王樟延也不自讨没趣,方向和路引已经摆在她面前了,下一步要怎么做是她的事了。
“后背的伤怎么样了?”
王樟延猛然问起,长欢愣了一瞬。
他指的是什么?
上次在百花深处被他发现了后背的鞭伤?
“好得差不多了,剩余的疤痕得慢慢消才是。”
“好好养着。”
他凑近来看长欢的脸,长欢害怕地直往后退。
他就扯住长欢的两只胳膊,不让她往后缩。
看了一会才放手,低声道:“脸上打架的伤确实看不出来了。”
长欢松了一口气,也没接话。
还好他没问自已鞭伤怎么来的,自已还没想好怎么圆这个谎。
“你怕什么?”
“我不怕。”
“没怕你躲什么?”
长欢被他呛得一时语塞,索性也不回他。
一心只想快点回去,“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了.......”
王樟延毫不客气地打断她,“有事。”
长欢忍住脾气,没对着他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用过饭再回。”
长欢估摸下时辰,正是用膳的时候,也没有推辞。
寄人篱下的日子,自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脚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长欢一看,竟然是大王,伸手将它抱了起来。
多日不见,大王竟又重了许多,毛皮油光泛亮,这个小没心肝的吃得倒好。
一下一下地摸着,寻了把梳子给它把毛发梳顺。
王樟延看着长欢细心的动作,一瞬间有点恍惚。
“你怎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长欢不自在地擦了擦脸,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王樟延的表情挺耐人寻味的。
王樟延直接站起身直接走到长欢身边。
长欢一颤,恨不得立马跳出两丈开外。
防备地看着王樟延,只见他向自已伸手。
长欢打算撒手就跑的,却被王樟延眼疾手快地拦下来,将她的头发捋到后面。
原来是大王逮着什么吃什么,差点将长欢的头发啃断一截。
果真是没心肝的大王!
王樟延自然地来到长欢身后,摆弄着她的头发。
长欢忽然想起之前拜他所赐的那个发髻,忍不住开口:
“大人可离我头发远些。”
身后传来一声闷笑,“不好看吗?我倒觉得新奇得很。”
长欢不禁腹诽:你自已梳一个看看。
时间过得漫长,终于挨到了用晚膳,长欢装着心事,自然有些食不下咽,只想匆匆扒拉两口就告辞的。
谁想厨娘听说长欢回来了,连忙又炖了两个菜,加了一道她更喜欢的鱼。
王柏融也匆匆而来,看到长欢同自家哥哥并肩坐着,急忙赶到对面坐下,说了两句今日学堂里的趣事。
今日夫子抽查课业,没写完的人非说自已没带,面对夫子提问还张冠李戴。
长欢羡慕王柏融现在的生活,好像时光在倒流。
气氛一时间融洽了许多,王樟延主动给长欢布菜。
鱼腹最嫩,也是长欢最爱之处。
王樟延不动声色地牵到长欢碗中。
王柏融在一旁了然于心地偷笑,没吃两口就借口自已还有事,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留下的二人就有些尴尬。
此时十方递上一个匣子,长欢接过来打开,是一对和田玉的贵妃镯。
“金簪平时戴过于贵重,镯子就不会。”
长欢犹如烫手一般,迅速将匣子放回桌上。
“多谢大人好意,镯子平时戴的机会也不多,就不必破费。”
刚刚温馨的氛围顿时一扫而空。
待在王樟延周围,长欢只觉得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