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三三两两结伴出游,有的人讨论着今天诗会的盛况。
别人的一句也没听进去,只听说谢三的人藏头诗,藏尾诗,什么脑筋都用上了,好一顿为难刁难。
但王樟延只简简单单一首七言律诗,名曰《咏上巳》。
那文采不愧是栖霞才子临安君,吏部侍郎王大人!
过了一会,另外一群人也说起今日王大人的风采,以一挡七。
谢三作诗一首,他就回诗两首,在场人无不拍手称赞。
再往前走走,王大人俨然都快成天神下凡了。
——豪饮一坛烈酒,引经据典,茹古涵今,一气呵成作诗三百首;
从春节写到年末,从夸父逐日到大成开国;
作出的诗那是朗朗上口,气势恢宏啊。
长欢听着大家对他的夸赞,口口相传,逐渐变得离谱。
嘴角也忍不住噙了笑。
人群渐渐散去,脚步也放缓。
莲子顿了一下,拽了拽长欢的衣袖。
长欢傻乐着还没瞧见。
“王家的车在那边。”
直到顺着莲子指明的那个方向看去,长欢才发现王樟延好像要找自已。
心中先是一阵莫名的欢喜,他有什么事找自已?
长欢不禁加快了脚步。
向前走了几步,心中却又被不情愿的情绪填满了,王樟延对自已向来没有什么好话。
“王大人。”长欢唤了一声,却没人应答。
十方抱拳守在外面,也不打算帮长欢通传,长欢也不打算开口求他办事。
这时车内传来一声:“上来。”
上了马车,车里点了一盏油灯,照得马车内部温暖又明亮,桌板上放了一小碟点心。
王樟延静静地坐在主位。
好长时间不见,王樟延人似乎是瘦了。
下颌线条更加清晰,喉结突起,穿的少更显得有些单薄瘦削。
长欢坐在下首,不安地舔了舔嘴唇:
“大人怎么在这?”
“回家不就这一条路。”
明明两个岔路,长欢脑袋里不禁跳出一个大大的疑问句。
不过回王家确实就是这条路,顺路也能回百花深处。
“去河边祓禊了?”
长欢也不知说什么,只简单地“嗯”了一声。
然后双方都没什么话要讲。
其实长欢想问问,自已什么时候能回去?
但转念一想,怕又惹得双方不开心,也就学聪明了闭嘴。
“坐过来些。”
长欢不知他今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乖乖地挪近点。
“脸上怎么伤了?”
长欢一愣,看着他放大的脸,手指冰凉的碰在长欢的脸上。
长欢赶紧躲开,边掩饰着:“没什么,就打了一架。”
王樟延摩挲着手上残留的温度。
心里想着,同人打架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打赢了吗?”
长欢嘟了嘟嘴,“当然。”
想不到王樟延也会关心自已打没打赢。
王樟延低头嘴角上扬,“脸上伤没好,就去祓禊,也不怕脸上留疤。”
三天过去,伤口印记已经变浅了。
怕他和初雪一模一样地唠叨起来,小声嘀咕着:“没沾水。”
“转过身去。”长欢依话照做。
只觉得头发痒痒的,不知王樟延从哪变出一条头巾。
拆了自已两侧的发髻,用头巾吸干头发。
长欢看着桌上的点心,趁王樟延没空注意。
手摸过去拿了一块,嗯,这枣泥酥真不错,还是热乎的呢。
她得空又拿了一块。
正吃着呢,听到王樟延问:“金簪怎么没戴?”
一口点心卡在嗓子里,长欢猛地咳嗽起来。
王樟延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一个有力的手掌在长欢后背轻轻拍打。
待她不再咳嗽,拍打就变成了抚顺。
“做了亏心事?”
“没,想说话呛着了,金簪贵重,早就收起来了。”
王樟延看着长欢的后脑勺,心里嘀咕了句,真是没良心。
放下头巾,将长欢的头发捋顺。
不知又在鼓捣什么。
“十方送的东西呢?”
他又突然发问,长欢一惊,除了金簪还有什么东西?
转瞬想起来,“啊,你说的是大王、小王吧,吓我一跳......”
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声音也就越来越小。
“大王八?小王八?”
这名字从王樟延嘴里念出来,明明毫无感情,却是格外好笑。
怕他误会,长欢赶紧纠正:“不不不,是大王,小王。”
“你倒会叫。”
“瞧大人说这话,这不是随您姓。”
长欢狗腿地“呵呵”两声,想转头看看王樟延的表情,自已再好想办法找补。
谁知道王樟延一点也没客气,轻吼了她一声:“别动。”
长欢就没敢动,“要不请大人赐名?”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笑,“我是怕有人烤兔子吃了......”
长欢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
“那不能,有名字就不能吃了。”
心里想着赶紧转移话题:
“听说大人今日将那谢三杀了个片甲不留,外面都说您是诗仙下凡呢。”
长欢现在天不怕地不怕,要非说怕什么事呢?
这王樟延生气算是一件。
他生气可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既不知道为什么生气,又不知道如何能不生气。
趁着他还没发作,赶紧将路上听来的话,一股脑地倒出来。
说他好,说他妙。
说他出口成章夺得头筹,打得草包谢三呱呱叫。
马车停了,到了百花深处。
没见王樟延生气的症状,长欢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王樟延拍了拍长欢脑袋,“回去吧。”
长欢也没犹豫,撒着欢儿地从车上跳下去。
头也没回,快步跑了进去。
一路回了房间,莲子才看清长欢的发型。
又不敢确定似得绕着她看了一圈。
突然就抱着肚子“哈哈”地大笑起来。
长欢赶忙凑到铜镜前——前额的头发紧紧贴着头皮,全部梳在头顶,盘成一团,用绳子牢牢地系着。
没有一根碎发,头顶亮得发光。
这倒退一百年也没有人梳这个发髻吧?
王樟延是把自已当成男子了?
也是,他哪里会梳女式发髻啊?
长欢憋着气,着急动手拆绳子。
莲子笑着帮倒忙,在她头上插了一根朴素到不行的木簪子。
打趣道:“敢问道姑何处修行啊?”
气得长欢直跺脚,心里怒骂
——王樟延,你小肚鸡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