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正好,院内的桃花发出了粉嫩的骨朵。
砚台里盛着磨好的墨,长欢咬唇在纸上写写画画。
老是不满意,就将纸握成一团再写。
直到初具雏形,才拿给对面坐着的陆远青看。
为表示自已的诚恳,长欢是双手呈上,请陆远青审阅的。
陆远青或是将纸平铺在桌上,或是半举在空中。
不时点点头,很是认真地在思考长欢的想法。
“依陆大官人所见,我这店能不能开起来啊?”
“嗯,不好说......”陆远青若有所思。
长欢推了陆远青一下,“你好好说话。”
“你这店的特色是什么?”
“我想卖蜀地的美食搭配蜀酒。”
陆远青又接着问:“你要知道在京都找蜀酒可不容易。”
“确实,我想找几个蜀地的客商看能否运酒,我还打听到城北有几个酿酒人家,可以让他们给我供酒,实在不行,就自已酿酒。”
“你这风险还是比较大,蜀地路远,酒又是沉重,必得走水路难免损耗巨大,从客商那买来蜀地的酒曲自酿,离了蜀地的山泉,恐怕味道不纯正。总结起来——变数过大、风险过大。”
听陆远青一番分析,长欢点点头表示受教:
“蜀酒种类多样,味甘而清冽,舍掉特色有名而无实,容我再想想。”
陆远青经商多年,经验丰富,得了长欢的言语自然精心地出谋划策。
“你可以双管齐下,前期从蜀地客商手里购买,再一边自已琢磨酿酒之道,店里再备上其他的酒。”
“生意先开起来看看,若是日进斗金,咱们在锦官城开个分店,货源自然有了保障。”
长欢释颜:“陆大官人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我这点小生意自然不在话下。”
话里虽带了些恭维,但大部分也都是实话。
陆远青得了奉承,自然很是受用。
“陆大官人,再看看这报备和采购。”
他将纸张放回桌面,“报备方面由我做你的行头自然没问题。你确定要以你的名字开店吗?首先你得有户籍,其次你可就被打上商人烙印了......”
“户籍确实有点麻烦......”
长欢是有咸阳的籍贯,但如果这样就得禀明公子了,后续的麻烦不知还有多少。
“那你有什么办法?帮我弄个假身份?”
假身份三个字让陆远青直摇头。
“倒不如我做这个台前掌柜,你做这个幕后老板的。”
这倒也是个好主意,陆氏的生意自然上下都好说话。
“陆大官人这话说反了吧。”
“都一样,我替你跑前跑后,这生意依旧是你的。”
他说的诚恳,长欢也认同,目前来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那我不能白让你出力。分你一成盈余。”
长欢的义气让陆远青哭笑不得。
“好,那就祝长欢老板财源广进,我也好分一杯羹。”
二人正讨论着,长欢提笔将陆远青提到的要点,都记录下来,以免日后需要的时候自已不懂再吃了亏。
外间传来莲子的声音,听得模糊。
好像是谁来了,长欢也没在意,就叫她进来。
一抬头看见来人竟然是十方,身后还跟了一个没见过的男子。
眉目清秀,看这衣饰应该是王家的侍卫。
长欢愣了一下,十方也是一愣,没想到陆大官人也在这。
“十方来了,你家大人有何吩咐?”
十方也没有磨叽,将手中提的东西哐当一声放在桌上,把陆远青都吓了一跳。
见十方解释都不想解释,东西一放就要走。
长欢忙叫住他:“这是什么?”
看黑布下面像是个笼子,也不知道作什么妖。
十方仍旧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仿佛长欢得罪了他,气愤的很。
场面一度变得很尴尬,幸好旁边的男子出口解了围:
“长欢姑娘,这是我们大人送您的两只兔子。”
“兔子?”王樟延莫名其妙,送自已兔子是什么意思。
“大人说,前几天看这两只兔子牙把嘴刺穿,也一声没叫,他于心不忍就给买了下来,让姑娘养个稀罕,赐个名字。”
说着猛然想起,从口袋里拿出那根金簪:
“这根簪子大人也让我给您带来,说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行,我知道了,谢谢......”
“我叫三生。”
“三生,你替我谢谢大人。”
这个叫三生的侍卫机灵得很,和十方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一静一动,互为表里。
十方和三生出了门,十方才埋怨地说:“非要跟着来,就你话多。”
三生嘿嘿一笑,“早就听说过长欢姑娘,这不是一直想看看吗?”
话还没说完,三生就被十方白了好几眼。
他捅了捅十方,“你觉不觉得长欢姑娘很眼熟,我好像......”
十方根本不听他废话,直接大步流星地走出门,生怕多留一秒就脏了自已的脚。
屋里长欢和陆远青逗弄着笼子里的兔子,长欢拿着菜叶一边喂一边说:
“这王樟延送来两只公兔子是什么意思?”
莲子挠挠头:“兴许是给你解闷的。”
“他就不怕我给做成烤乳兔给吃啦,再说,他的想法可不简单。”
陆远青看着兔子一开一合的嘴,想起来一个典故:
“你知道冤这个字怎么来的吗?”
长欢不解地问:“冤?”
“就是冤情的冤。”
莲子在一旁拍着脑袋说:“那王大人肯定想告诉你,他知道你的冤情,你的委屈,你的不容易,让你......”
这肉麻的话听得长欢直起鸡皮疙瘩,“你可打住。”
陆远青哈哈笑得前仰后合,“听说这冤字,是仓颉看到笼中受苦的兔子的眼睛提笔而作。”
受苦的兔子?长欢好像明白了。
“很少有人听到过兔子的叫声,都说兔子是世界上最能忍耐的动物。”
“所有伤筋动骨、肝肠寸断的苦痛,都不及一只咬牙忍耐的兔子。”
王樟延这是在告诉自已要学会像兔子一样忍耐,忍一时风平浪静、忍常人不堪忍受之痛。
他要自已忍耐他,忍耐王家,忍耐当下的不得已......
不禁冷笑,兔子忍到最后又有什么好下场吗?
不过是为人鱼肉,为人盘中餐罢了......
“行,那我先留它俩一条小命,你就叫大王吧,你就叫小王吧。”
凶巴巴地对着兔子说完话,长欢起身把它们放到房间角落里。
“金簪你也收起来。”陆远青捏起来递给长欢。
“要是开店缺银子,这簪子也能当不少钱。”
长欢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
陆远青要走突然想起来件事没办,从袖中拿出一封信。
“这是宅子门房收的,上面写着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