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就备好了新会陈皮和老白茶。
另外还准备了一些小食,花生、瓜子、红枣、板栗、年糕、山楂、柿饼、橘子、雪梨......
一壶用陈皮浸润,加些冰糖;
另一壶白茶和梨片一起;
投壶加水,大火煮沸,再加点冰糖,小火慢煮......
长欢和王樟延并排坐在一起,慢慢等炉上的水煮开。
壶中传来咕噜冒泡地声音,长欢去接。
没想到,王樟延先打破沉默:
“年后柏融会陪祖母进京,你应该知道这个消息了吧。”
终于.......
长欢心里想,他终于是开口了。
有这么一个说一不二能够请自已离开的理由,他又怎么会弃之不用呢?
她垂头应答:“已经听说了.......”
看长欢这样坦言,知道她定是误会了。
王樟延却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起:“我买宅子是因为.......”
“吃饺子了!”莲子带着十方端着饺子从外面进来,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长欢见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想法,起身在桌子上摆好盘,招呼大家一起坐下吃。
众人都在看王樟延的脸色,等待他的表态。
“今日守岁没那么多规矩。”
大家得了应允,一起坐下。
俗话说冬天不吃饺子,来年冻掉耳朵,纷纷夸赞厨娘饺子做的好吃。
长欢也笑着打趣:“做得这么好吃,大人是不是该表示表示,留住人才?”
厨娘听了夸奖,连忙应下:“那太好了,提前多谢大人,大恩大德。”
王樟延笑了笑,“放心,只要你们诚恳规矩,不会亏待了你们。”
十方将吃完的膳食撤下去,刚要回到屋内,被莲子拉住。
“做什么?”
莲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别进屋。
他却不管不顾,一心只想回到主子身边。
莲子只好找了个理由,后院家仆住处漏风,让他去帮忙修补一下。
十方心里还纳闷自已也不会木匠,就被稀里糊涂地被拽走了。
长欢倒了一杯陈皮水,递给王樟延,“大人尝尝这新会五年的陈皮。”
他抿了一口:“甜润可口。”
冬日已至,岁暮天寒;
采雪蓄水,围炉煮茶;
相守相暖,滋味共洽。
“大人是想送我回去吗?”
王樟延没有回复,长欢转头看向他。
他杯中已没有水,可他却手中捏着杯子出神。
“你想回去吗?”
几乎是不假思索,长欢脱口而出:“不想。”
“那你想要我怎样?”
那一刻,“金屋藏娇”这个词浮现在脑海里,长欢立刻对自已产生了一丝厌恶。
那是对光风霁月的读书人的亵渎,是她为了一已之私、利用至今造成的局面。
不知是委屈还是悔恨,一瞬间长欢就红了眼眶。
不同于前几次的假装垂泪,而是没由来的一阵阵心酸。
“小女子不敢有所妄求。”这也确实是长欢心里话。
王樟延一顿,看着她隐忍的表情,“怎么?你想脱身?”
长欢回过神来,给他添了一杯梨煮白茶。
“其实,是怕失去大人的欢心。”
眼见着长欢的神情变换自如,又换上之前小心翼翼的谄媚。
听着她言不由衷的话语,王樟延轻笑了一声,“欢心?”
他的笑就好像在说:凭你也配,长欢咽了咽,十方不在旁边,她就大着胆子想覆上王樟延的手。
外面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传来,十方拉开门帘,长欢惊了一下缩回了手。
原来是大家在院里放起了爆竹,十方点燃了单个的爆竹,扔在莲子的旁边,想要吓唬她。
“啊啊啊.......”没想到莲子边尖叫边把爆竹踢回到了十方的脚边。
十方赶紧避让,一个爆竹在他俩的手里愣是变成了蹴鞠。
十方不禁感慨,“你除了是厨艺圣手,还是蹴鞠高手啊。”
看着他俩斗来斗去,长欢掩嘴微笑,这突然的打断也算是解决了刚刚的尴尬。
耳边却听到王樟延一字一句地说:“那你就好好讨我的欢心。”
虽然外面人声鼎沸,很是嘈杂。
但王樟延的话语很清楚。
王樟延要她好好讨他的欢心。
长欢心乱了,扑通扑通地跳,却假装自已没有注意到他开口。
心里却转着圈得盘算着他这话。
愈发让人听不懂,搞不清。
爆竹“砰”得一声爆开,她的心跳似乎缺失了一秒。
那句话就好像是投向长欢的敲门砖。
王樟延似乎有些变化,变得更有人情味儿了。
可长欢却不知道,是什么促使王樟延产生了这种变化。
他是认真的吗?
“新春快乐。”
听着一声淡淡的问候,长欢转头看向王樟延。
她也回了句,“春节快乐,临安君。”
“就没有别的想说的?”王樟延轻声开口。
“有啊,日月有熹,岁聿云暮,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他锲而不舍地追问:“还有呢?”
长欢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剩下的我没背下来.......”
只见王樟延还是看着自已,即便是地老天荒,也要等到自已的回答。
他的眼神里是星辰,是大海,是剪不清理还乱的情绪,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宿命感;
长欢看着他,几乎要被他的眼神吸进去了.......
他究竟想从自已的口中得到什么答案?
是向他表忠心?
还是讨好他,回应他的那句要的欢心?
犹豫了片刻,长欢还是觉得装傻更好,“大人,我的压岁钱呢......”
不知如何来形容王樟延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
大抵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他轻叹口气,递给长欢他早已准备好的。
“盒子里的是给你的,其余红绳穿好的是给他们的。”
不是长欢见钱眼开,任谁看到这么大一个压岁礼,都会笑得合不拢嘴:
“多谢大人,我也替他们祝大人早日康复,步步高升。”
看着长欢现在发自内心的笑容,王樟延暗自安慰自已——罢了罢了,不与傻子置气.......
长欢把压岁礼给大家分了分,众人都是开心地谢过大人。
“大人大手笔,给了这么多。”
“你不打开看看?”
长欢闻言打开了盒子,里面的是和他们一样多的钱。
另外有一个红色的布袋,单独装着一支月季花形金簪。
花朵栩栩如生,连卷边都做了处理。
金簪工艺别致,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大人是把我们当成小孩子哄了吗?”长欢是又喜又嗔。
王樟延轻声道:“除夕人人都该有的,更何况有人都和我要了,我再不给有些说不过去了......”
长欢老脸一红。
是啊,自已刚才伸手都要伸到王樟延脸上去了;
“人人都该有”这几个字就比较耐人寻味,他是在暗示自已没有吗?
长欢想了想,从顶箱柜里拿出之前绣好的荷包。
“金簪小女子甚是喜欢,就用这个荷包当作回礼,一针一线皆从零开始,望大人莫要嫌弃。”
荷包上的刺绣是和赵卿卿当时学的京绣针法,也就绣出来那么一个样式。
也可以说是当世孤品。
王樟延接过荷包,也没有仔细端详。
“祖母进京一事你不必担忧,若是直接住在长孙府里,会叫人以为她没有亲生儿子在世,二叔那么重礼义廉耻,怎么会做出这种人人指责的事情呢?”
“所以,我那二叔为表孝道,自然是要把老太太接过去的。”
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
长欢当时心不在焉,竟没有多想。
想来王家老太太就不会来同王樟延住到一起,二公子就无所谓了。
“是我多想了......”
“不过,祖母和柏融进京多少也会有不便。”
老太太听到二房添油加醋的告状,必定会向此发难,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已。
王樟延若是想让自已出去躲躲也正常。
“是,年后会将二公子的住所收拾出来。”
王樟延满意地点点头,随手拿起旁边的书看了起来。
外面声音渐渐平息,估摸着时间到了,守岁已过可以回去休息了。
这时,他只感觉到腿上一沉。
抬眼一看,长欢枕着胳膊靠在边上睡得正香。
两年前还是婴儿肥的脸,现在已然是轮廓分明。
王樟延没有动作,任她就这样靠着。
火炉里发出燃烧地声音,衬得屋内格外安静。
新的一年,新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