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蒙彻底睡不着了。
他是个身体正常血气方刚的正常青年,又和心上人许久未见,刚刚随意的一瞥,已经足够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马蒙虽不是那种荒唐的男子,但该知道的他也不陌生,夫妻敦伦之事还是略知一二的。
可是这册子上……
马蒙头一次心神俱乱,不由自主又拿回来打开,看了一眼匆忙合上,看到的画面叫他一时坐立不安,口干舌燥。
难怪那群小子给他的时候偷偷摸摸,还说一定能促进他们夫妻和谐……
当时他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脑子都快打结了,也没细想,还以为是什么夫妻相处之道的酸学问,胡乱收下,回家倒头就睡。
这么香艳的书,饶是马蒙这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看了也不由得脸热……
本来想打发时间,没想到彻底睡不着了,直到临近天亮才眯了一会儿,马蒙心里记挂着要去接亲,火速起来换了喜服,一夜没睡还是神采奕奕,看不出半点疲态。
…………
姜清言也早早醒了,完全不知道未来夫君如何煎熬地度过了一夜。
她早已知晓大婚一整日,到了夫君家拜过天地她就要一直在新房里等候夫君,那估计中午是吃不上东西了。
因此姜清言早饭尽量多吃了两口,接着就有专门安排好的仆妇丫鬟给她沐浴,开始从头到脚的梳洗打扮。
天刚蒙蒙亮,姜清言已经在浴桶里用药包泡了一个时辰。
她和秦老都是医科圣手,提前半个月就制了各种膏子,把之前的伤调理的一丝疤痕都没了,皮肤娇嫩晶莹剔透,如同嫩豆腐一样,从浴桶里起身的时候小脸被热气蒸腾的红扑扑的,凤眸艳光四射,明丽不可逼视。
个头虽然不高,但比例极好,蜂腰削背,长腿纤细,莹白如玉。
因从小学医,从来没有在胖乎乎的时候减过肥,长大后自然消瘦下来,该有肉的地方丰盈饱满,少女曲线动人。
来给她净面的仆妇看的暗暗咋舌,这姑娘果真是媚骨天成,马参军确实是艳福不浅……
姜清言在热腾腾的药水里泡的舒服的不得了,一起身,小丫鬟立刻拿毛绒绒的大巾子把她包起来,趁着毛孔舒展的时候立刻绞面。
另一个请来的梳头娘子上前给她梳妆,间或说着吉祥话。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永结同心佩……”
梳头娘子的手法精巧,不多时就给她盘好了朝云近香髻,又戴上钗凤冠,这个发型不用额外加发髻能轻巧一些,再斜插一支碧玉簪,姜清言走起路来步摇流苏稳极了,正是大家闺秀的礼仪。
今天之后,她就是马蒙的妻子了。
上妆的娘子惊讶于这位新嫁娘的美貌,抿嘴笑了笑,手下更是小心描画,这真是她最好上妆的一次了……
一切准备就绪,天色已经大亮了,姜清言默默看着铜镜,镜中的姑娘容颜娇美秀雅,熟悉又陌生。
以后她就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而是他的新妇,要和他共度余生……
她已经知晓兄姐都来了寒州,一时激动的差点落下泪来,但是顾忌着刚上好妆,又把眼泪忍了回去。
她本来还是多多少少有些遗憾的,成亲之日没有自已的亲人陪伴总是有点难过的,没想到马蒙连这点都注意到了,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就把人安排妥当了……
姜清言喜极而泣,擦了擦眼角渗出的一滴泪,对他的妥帖心思更是感动。
…………
今日大婚,一向冷冰冰的马蒙脸上洋溢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看得一众兄弟都不习惯了。
马蒙生平第一次有些拘谨,毕竟他以前从未想过成婚,如今虽是意外之喜,但绝对是他人生中的大日子,不是不紧张的。
他父母离世的早,第一次自已张罗这些事,虽有秦老和众兄弟帮衬,还是差点忙的人仰马翻。
但一想到屋内等待他接亲的新娘是他的此生挚爱,又有种尘埃落定故事收场的归属感,好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好。
马蒙穿着大红的新郎喜服,墨发以玉冠束起,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脸上噙着得偿所愿的笑意,凌厉的五官搭配温和的表情,要命的吸引人,沿途观看的不少姑娘看的痴了过去。
很快到了秦老的府邸,马蒙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进了院子。
姜清言手执团扇掩面,已经在闺房里等候多时。
马蒙一向不苟言笑“凶名在外”,根本没人敢打趣他,也没人挡门。
姜清言听到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心头狂跳。
马蒙也同样心情激动,一掀门帘径直走了进来。
姜清言透过团扇望过去,马蒙眉眼清俊,肃立在门口,身上的大红新郎吉服衬得他愈发丰神俊朗,她不由得看的入了神。
马蒙一时竟不敢上前,他一直知道她极美,却没想到大婚之日更上一层楼。
姜清言久久没等到马蒙上前,有些好奇地从团扇后探出头偷看他,灵动的眼眸唤回了马蒙的心神。
马蒙疾步上前,一声不吭,抬手将她横抱起来,姜清言轻呼一声,娇声斥道:“你干嘛呀?快放我下来……”
“我抱自已的新娘上花轿……”
姜清言这才明白过来,忙握着团扇挡住脸,不让外人看到她脸上的红霞。
马蒙居高临下欣赏了一会儿,他不愿别人看到她的羞怯,又把她往上抱了抱,她的脸几乎埋在他脖颈里。
姜清言生怕把妆蹭花,保持着将触未触的距离,热气喷洒在他的颈间,马蒙心里一荡,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瞬间浮现眼前。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住心头的火热,温柔地抱起她迈步出门。
马蒙力气极大,怀里抱着个新娘子还步伐矫健,很快就走出了长廊到了院里,比背后负责指引、什么都没拿的小厮步子还快。
那小厮震惊地看着马参军,风风火火地抱着新娘子,一副要去打仗的豪迈感。
马蒙看也不看周围人异样的眼神,把带路的小厮甩出两丈远,脸上的神情很淡定,脚下却快的恨不得马上飞回参军府。
陈直陈青笑的直打跌,他们参军这是多着急啊……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抱着新娘子一路狂奔,跟有人要来抢亲一样……
姜清言倒是没察觉,只觉得被马参军抱的很稳,看他走了半天气也不喘,忍不住小声道:“什么时候到呀?”
她问的是花轿,马蒙误以为他是问什么时候到府里,心里更是火热。
“很快,别着急……我不会多喝酒的,会早点回来陪你……”
姜清言瞬间脸红到脖根:“你讨厌,谁着急了……”
马蒙没在意,轻轻掂了掂她,低声道:“太瘦了……”
姜清言拿团扇柄点了点他的肩膀,刀了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一眼,再也不说话了。
终于到了花轿旁边,马蒙轻手轻脚地将她放了进去,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姜清言被他笑的红了脸,轻轻啐了他一下,马蒙浑不在意,放下轿帘,立刻让人起轿。
大唐民风开放,夫君抱着上花轿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之举,但马参军这样的人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可以想见是有多重视这位未来妻子了……
…………
一路吹吹打打就到了参军府,今日来的都是相熟的上级、同僚和下属。
马蒙心急的很,也没多等,一看秦老和姜清言的兄姐都已经到了,递了个眼神过去,张叔立刻将三人请到上座。
姜清言怔怔地看着许久未见的哥哥姐姐。
哥哥一脸坚毅,此刻也红了眼眶,欣慰地看着她和马蒙,姐姐已经捂着帕子掉了眼泪。
姜清言差点绷不住,她本来就是小哭包,如今又被此情此景感染,马蒙也不在意周围人震惊的眼神,握住了她的手,鼓励地看着她。
那眼神满是珍视和爱重,她看着他笑了笑,两人对上首的三人行了跪拜大礼。
“马参军好气度,以后清言就交给你了……若你日后待她不好,姜某随时接她回娘家!”
姜清言看了哥哥一眼,刚想说话,姐姐微不可察地冲她摇了摇头,她默默看向马蒙。
这是哥哥刻意当着众人的面给她立威呢……
马蒙神色丝毫未变,躬身郑重行礼道:“兄长放心,今日在场所有人皆是见证……不会有那一天的!”
姜清明微微点头,露出几分笑意。
秦老难得严肃一次,看着马蒙郑重承诺的样子,眼角微红,他总算是不负老友所托……
在场宾客都是马蒙的熟人,自然知道他平日里那股桀骜不驯谁都看不惯的劲儿,此刻见他如此谦逊,被人问到脸上也不生气,都震惊不已,心里一凛,开始正视他这位新婚妻子。
李参军在人群中,更是打定主意以后要让家里夫人和姜清言多走动走动,毕竟马参军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廖刺史和田长史也来了,不过马蒙拜完堂就立刻把新娘子抱回新房了,他们到的晚,并没有得见马蒙的新妇。
廖信主要是来看看马蒙的态度,另一方面也是想表达对他的器重。
一来就看到马蒙志得意满的笑容,立刻就明白他对这位新婚妻子非常重视。
田畴很少在公开场合发表观点,本来想阴阳马蒙两句,可是马蒙忙着到处敬酒,气氛热络的很,他一时没找到机会。
而且看马蒙对这桩婚事如此看重,要是被自已搅和了,按马蒙这刺儿头一贯不服就干的行事风格,估计得把他抓起来360度花样吊打……
马蒙这小子很记仇的,而且心狠手黑,田畴想到这儿,瞬间萎了,不敢在这种场合触他霉头,只能随着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吉祥话。
马蒙淡淡地扫了田畴一眼,本来他都不想给这人送喜帖,但给所有同僚都送了,要是不给他送,别人还以为是他马蒙有意找茬,他不想让这场大婚宴有任何落人话柄的可能。
廖信吃过酒,又特意和马蒙聊了几句,其他人都看出廖刺史对马蒙的看重,这马参军以后定是前途无量啊……
众人更加热络的敬酒。
廖信也没有久留,拍了拍马蒙的肩膀就回去了。
田畴看廖刺史走了,再一看马蒙看着他那略带警告的眼神,心里顿时凉嗖嗖的,立刻跟着廖刺史告辞离去。
剩下的多是同僚和下属,马蒙特意去和李参军敬了酒,秦老属于自家人,马蒙和他一向熟不拘礼,拜高堂的时候就是拜的秦老。
然后又非常客气地去和姜家兄妹敬酒,言辞之间态度极为尊敬,看的其他人不住侧目。
马蒙知道姜家兄妹是来给姜清言做脸面撑场子的,因此他的姿态更加恭顺,姜清明微微点头,他家小妹确实眼光犀利,挑的郎君不仅是人中龙凤,还爱她敬她……
他们可以放心了……
至于其他络绎不绝来敬酒的人,马蒙其实早就不耐烦了,但又不能表现出来,眼神示意陈直陈青他们来给他挡酒,自已恨不得马上脱身回房。
好不容易应付完廖刺史,其他人也都看出马参军归心似箭,个个挤眉弄眼。
马参军想看新娘子了……
不过没人敢冒着生命危险去“闹洞房”,尤其是马参军的洞房……
大婚宴顺利到了尾声,剩下的就交给几个交好的兄弟,马蒙酒量还不错,加上他滑头的很,别人敬酒他能躲就躲,此时一点醉意都没有。
但为了能早点离开宴席,马蒙还是做出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被几个兄弟扶到了新房。
陈直陈青也拿不准参军是真醉还是假醉,只有秦老心里跟明镜儿一样。
…………
其他人一走,马蒙立刻站了起来,默默走到床边。
姜清言把团扇放到一边,喜房全是红色,看的她都快头晕了。
马蒙愣愣地看着自已的新娘。
月下看花,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
姜清言轻轻拽了下马蒙,他顺势坐到她旁边。
马蒙的长相极有攻击性,五官俊美酷厉,沉默不言的样子对涉世未深的姑娘杀伤力更是巨大。
他一坐过来,姜清言突然觉得一阵心悸,动人的男性气息萦绕在前,闻之欲醉,她不自觉捏住了绣裙的裙摆。
“马参军……”
马蒙打断道:“还叫我马参军?”
姜清言低头小声道:“夫君……”
糯糯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颤抖,马蒙心头狂跳,抬手抚上她的侧脸。
“夫君,我饿了……”
“饿了?”马蒙的眼神骤然暗了下来。
姜清言看到马蒙意味深长的眼神才后知后觉这话里似乎有歧义,一时羞的满脸通红,轻轻推了马蒙一把,掩面娇嗔道:“今天一天人家都没吃东西,能不饿吗……”
马蒙欣赏了一会儿姜清言的小女儿情态,起身端了几盘糕点,又要叫人准备吃食。
姜清言忍无可忍拉住他,娇声斥道:“这些就够了,你现在叫吃的,人家还不笑话我这新娘子贪吃?新婚之夜要那么多吃的是作甚?”
马蒙难得露出迷茫的神色,他头一遭成亲,又无爹娘帮衬指教,还真没想那么细。
不过还是老实地坐回她身边,看着她跟小白兔啃胡萝卜一样吃了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将养,姜清言圆润了不少,肤色如同剥壳的荔枝一样水灵,也许是此刻吃的高兴,大大的凤眸微眯起来,两颊鼓鼓的样子像小仓鼠一样,甚是玉雪可爱。
马蒙向来不爱吃甜食,此刻却看的食指大动,低头咬了一口姜清言正吃的津津有味的芙蓉酥。
姜清言炸毛了:“马参军在外面那么久还没吃饱吗?竟还要抢我的?”
马蒙的眼神有些晦涩,低声道:“很晚了,娘子吃饱了吗?”
姜清言理直气壮地装没听懂他话里的暗示,气哼哼道:“还没有呢……劳烦马参军再给我拿一盘来……”
马蒙下颔绷得紧紧的,咬牙道:“我现在就去拿……”
刚起身就看到姜清言继续吃着他刚咬过一口的芙蓉酥,心头甜软,又有些疼惜,看来今天大婚真是把她饿坏了……
姜清言正吃的高兴,一抬头便看马蒙盯着她手里的糕点,突然想起他刚刚咬过一口,顿时羞红了脸:“看什么看,浪费粮食可耻……”
“娘子说的是……”
马蒙低下头凑过来,就着姜清言的手,两口就把剩下的吃尽了。
姜清言察觉到指尖的柔软触感,一时有些躁热,忍不住偷看他,结果发现马蒙也正看着她,对视的瞬间似乎屋内的温度都高了起来……
姜清言心乱如麻,不自觉地揉着手里的锦帕,那帕子上的绣花都快被揉糊了。
马蒙看了一眼,葱白如玉的手指在大红锦帕里纠缠,画面有些说不出的暧昧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