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纪二十二年春,皇后贾氏被贬为庶人,遣出宫,落居金庸城。
一座落败的庭院前,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穿着白衣独自坐在木廊前,落寞看着早春之景。
那原本日夜呵护精心保养的脸上,也只因这几日的时间,仿佛一下出现了些许细纹,显现出正如她这个年纪的特征。
她一直静坐着仿佛是一尊雕塑,直到一阵马蹄声传来,她才终有所觉似的抬起头向远处张望。
这么快就来了,她如是想。
破败的院门被粗暴地破开,贾宜眯起眼努力看,终于看到了被禁军包围之中,那位高坐在马上的人。
贾宜立刻端坐起身子,面目平和地望向这些人,这是最后一战了。
那人下了马,健步走入院落。第一眼就看到了贾氏勉强挽尊的可怜模样,他在心底冷笑一声,利落地将明黄的手诏展开,朗声念道:“太子李盛大逆不道,狼子野心,意图谋权在先,越狱出逃在后。朕,甚是心痛。特令次子李承抓捕李盛,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他念完了,煞有介事地想看看贾氏的表情,不出他所料,就算勉强装得多么体面,听到“格杀勿论”这四个字,她还是动摇了。
先前那位腰背挺直,面色平静的妇人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难以置信。
“不可能!皇上不可能杀盛儿的!他最疼的就是盛儿!”她声音粗粝尖锐,不复以前作为皇后的高贵优雅。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这个杂种篡改的手诏!你好狠的心啊!”贾氏装似疯魔,喋喋不休。
李承似乎是对贾氏的话感到疑惑,他微微偏头,反问道:“皇后是待在父皇身边最久的人,应当最知他的心啊,怎么,你还不了解父皇的品性吗?”他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古怪的微笑:“我父皇这个人最容易听信谗言了,哦,不对,这点贾皇后应该是知道的,毕竟您才是最会在他身边吹枕边风的人啊。不过呢……”
李承话锋一转:“他也最见不得身边最亲近的人有逆谋之心,他对这件事的恐惧程度甚至胜过所谓的亲情啊!”
贾宜握紧了手中的衣袖,她的面容上挂满了不甘和愤恨。
“哼!早知道当初就做绝点,把你这个小畜生和你娘一起送下黄泉,你娘一个人在下面想必很孤独吧!”贾宜嘴角噙笑,带着讥讽。
听到这句话的李承面色果然沉下,这些年他过得举步维艰,步步惊心都是拜眼前这个毒妇所赐。
自从当初的托孤大臣言毅被贾氏陷害致死,言太后被降为庶人之后,言家一下变为众矢之的,谁都想分一杯羹,谁都想掺和两脚。
但李承从中看到了契机,言家虽大势已去,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忍辱负重,运筹帷幄,慢慢将言家变为了自已的党羽,在暗地里与贾家对抗,才成就了这番足以相抗衡的局面。
这么多年了,其中的艰辛,困难,只有他自已懂,为的就是有这一天。
将贾氏和李盛踩在脚下的这一天。
不知为何,他又突然想起了言寻今,本来言家应该站在他这边的。可谁知,她的父亲言卫国公然背叛他,投靠了李盛,居然还想让自已的女儿去当太子妃,真是好大的胆子。
想要入宫当妃子,也应当是他的妃子啊。
言家是他亲手扶持起来的,他怎么敢有反叛之心的呢?李承又想到言寻今跟李盛亲近的样子,她既然都随李盛从军冀州了,说不定两人早就珠联璧合,情投意合了。
李盛想到这里有些发自内心的恼怒,连他自已都未曾发觉自已的表情陡然变得阴森恐怖。他胡乱压下了心中的烦闷,专心对付眼前的仇人。
“往事又有什么值得拿出来提的呢,还是管好您自已吧!”他说完这句话就猛然快步向前,一阵疾风在耳边吹过,李承步伐飞快,拔剑,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那把锋利的剑已经抹破了贾宜的喉咙,流出丝丝鲜血。
贾氏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她还想说什么,张了嘴,可谁料还不等她开口,那把剑已经砍下了。
“咕咚”一声,头颅落地,喷涌而出的鲜血毫不意外得溅到他的脸上和衣服上,但他仿若未觉,只是利落干脆将剑入鞘。
他缓缓弯腰将地上的头颅捡起,举到与自已视线齐平的地方,看着那头颅上惊恐仿佛始料未及的面孔,他微不可闻的笑了。
“您要是还有什么想说的,就在下了地府之后,托梦给我吧。”说完这句话,他像丢一件肮脏废弃之物一样,随手将贾氏的头丢在了地上。
母亲,你的大仇得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