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桑姑娘才是真正的冰雪聪明。”言墨玉回以善意的微笑。
“怎么回事小星星,这是我姐姐要跟付桑冰释前嫌的征兆吗?”
“我觉得不像,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笑里藏刀。”
“难说。”
李盛眼神中露出不加掩饰的赞许之意:“多谢姑娘赐计!”
顾谨倒是露出担忧之色:“如果是叱利坚的人先来到这里该怎么办,他肯定会把密信销毁。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必须考虑到这个后果。”
“若是叱利坚先到,那么我们引狼烟也能告诉方将军自已还活着这个消息,以保军心。并且能将叱利坚引回太行山,摆脱了他的追杀。日后再从雍州带兵杀回前线,可惜就是不能给叱利坚来个瓮中捉鳖。”言寻今娓娓道来。
顾谨抱胸沉思:“说的不错,现下我们最大的赌注要放在叱利坚看不出密信的隐藏含义。”
言寻今在马上伸了个懒腰,心里想,当然看不出来了,经此一劫,这个副本已经没什么值得担忧的地方了,后面会进行得很顺利,李盛这小子就等着凯旋回朝接受万民膜拜吧。
离这场战役的结束大概还有两个月,等到回京又是三个月后,言寻今掰着手指头数时间,一想到回京后还有一场恶战她不禁叹气。二皇子李承正趁着李盛离京这段日子筹划着自已的逼宫大计呢,言寻今想到这里有些郁闷。
事不宜迟,顾谨很快扯下自已衣服的下摆一角,拿出包在一张布袋里的黑炭,这是他每日在山中生火后拾起来的,就想着以备不时之需。紧接着,他飞快在撕下来的衣角上写下刚刚的诗,然后在一棵树下挖出一块不大不小的洞,再将密信放入。
顾谨做事总是雷厉风行的,这大半个月的逃亡中少了他可是不行。
他锋利的眉眼微蹙,看了看众人,道:“过了常山,前面就是禹河,再历一月便可到达雍州,到时候就是箭在弦上只待发的时刻了,不管遇到任何危险,我都会尽全力保护诸位。”他说到这里看了看那位坐在雪白马匹上宛如谪仙的少女,她似乎并没有过多的焦急之色,还是那样的风轻云淡。
不得不说,这一路上很多安全感反而是她给的。顾谨真不知道这言丞相家到底是什么家训才能养出这样处变不惊的女儿,换句话,也可以说是没心没肺?想到这里他竟然有点想笑。
“燃此烟后,诸位跟紧我,不可有一丝怠慢。”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就立刻登身上马,向前驶去。
鲜红的狼烟涌上已经蔚蓝明亮的天空,像是粗心的画师不小心将红色的颜料泼洒在刚画好的一幅碧空油画上。
宽阔的河面上行驶着不少船只,这是禹河,前往雍州的必经水路。已经是十一月中旬的寒冷月份,呼出的气都能看出白烟,船上的众人都蜷缩在角落里,尽量减少走动。
可只见一艘行船的外头矗立着一位衣袂飘飘的女子,她披着一看就名贵的大氅,围着雪白的毛绒围脖,看成色像是狐狸毛,却又总觉得比普通的狐狸毛要妖异的多,说不出哪里奇怪,就是她这样的姑娘在这样的地方抛头露面总是不合时宜的。
言寻今抱着小巧的鎏金手炉,鸦羽般的睫毛轻轻张合,她道:“这九尾狐的毛就是保暖。”
顾谨从船内的屋檐处走来,一脸不解:“不怕冷?”
言寻今缓慢回头,看着他的眼睛道:“小将军,我这么做一定是有我的道理的。”
“比如?”
言寻今拢了拢自已的大氅,慢悠悠道:“耍帅。”
顾谨额角一抽,他就知道这人嘴里说不出什么正经话。
就在两人攀谈之时,言墨玉也从屋檐处探出头来,她搓了搓冻红的小手,道:“你装备真是丰厚,我还是疑惑你怎么从那么小的包裹里掏出三件大氅外加一个围脖的。”
言寻今似乎是做思考状,道:“姐姐有所不知,收拾行囊也是一件需要技巧的事,关于如何严丝合缝地利用空间这件事我是很有发言权的……”她怎么能暴露自已有金手指乾坤袋的事。
“得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能让我们三个女眷穿上保暖的衣服还是很不错的。”言墨玉像一只餍足的小猫,勾起嘴角。
在檐内烤火的李盛和付桑听到外面的交谈声也探出了身子,付桑自然而然来到三人身旁,感受着空中刺骨的冷风,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再过几天就要下雪了,这样的冬天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熬不过去。”
付桑清丽的眉眼含着愁绪:“诸位有所不知,我自小走过很多地方,路有冻死骨这种景象看过不少。”
付桑的话点到为止,与她同行的四人都是在京城有头有脸,身份显赫的人物,衣食无忧之人很少能感同身受他人之苦。
他们没住过漏风的茅草屋,也从来不会有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烦恼。而且她心里还有一些担忧,当着太子的面说这些话,不就是暗地里讽刺他李家治国无道吗。这样想着,她有意无意看向李盛。
李盛听到这样的话,心里的情绪很复杂,想起来小时候太傅教导过的大道之行,天下盛世。
还记得太傅用形同枯槁的手抚摸着自已白花花胡子的画面,他用自已苍老的声音说:“殿下,天家朝廷不安,天下又能何安。”
“朝廷为何不安?”彼时的李盛用自已尚稚嫩的声音问道。
太傅浑浊的眼珠子看了看李盛,一字一句道:“外戚当家,扰乱朝政。权极之人,魑魅魍魉,谁又在乎百姓的生死。”他又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李家的天下都要被那个女人掏空了!”
太傅的声音陡然提高,似乎是激动了起来,李盛有些不知所措,他又问道:“哪个女人?”
只记得太傅看向他的眼神很复杂,好像带着怜悯,又似乎裹挟着悲愤,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并没有回答李盛的话。
彼时的他当然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他的母亲,贾氏。
“有朝一日,我若为帝,必定要还天下再一个盛世。”李盛神色严肃,不容置否。
言寻今笑看着小太子立誓的模样,心道,你当然能给天下一个盛世。
付桑听到李盛这样说,不禁对他有些改观,从前只以为他是一个养尊处优,想着立军功,却没什么谋划和城府的太子。却没想到,这位天家之人的心性是如此的炽烈单纯,她心底的某处地方发生连她自已都尚未发觉的改变。
“寒气袭人,我先回进去了。”说这句话的是言墨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