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寻今察觉到言墨玉神色不对后,也悄无声息跟了进去。只见言墨玉自顾自地整理着东西,并没有关注跟进来的人儿。
“姐姐呀,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跟我说说。”言寻今一屁股坐在床榻上。
言墨玉一言不发,她的感觉很不舒服,一路以来她都隐藏得很好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但现在还是有些绷不住了。
她微微自嘲一笑,有时候不是你全程参与了某件事就能获得什么,不是你费尽心思阻拦了某件事,它就不会以另外的形式发生。
她隐约察觉到自已与付桑完全不同,付桑不是传统的闺阁女子,她见识广阔,走过大江南北;她会骑马,有勇有谋,聪慧过人,是那种可以跟男人举酒碰杯,高谈阔论的人;她甚至会因为一场即将到来的雪而为他人悲悯……
怎么办,我能倚靠前世的记忆去改变某些事,但不能改变我这个人本身,我自小就是生在闺阁中,就算是入了宫,我所学到的不过也是些相互算计,彼此暗害的手段,从来都是为了他而活。
想到这里,她慌张的有些不知所措,以至于一件衣服反反复复叠了好几遍。
直到一声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姐姐,你还好吗?”
言墨玉猛然看向对面的言寻今,她深知自已失态,又不着痕迹地垂下头来,只露出一段微弯起的雪白脖颈。
“没事。”
言寻今想了很久,还是开口道:“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要我说,不入这侯门就好了,有人是被逼,有人是自愿,有人受过伤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还自命不凡,想再闯一次,何苦?”
眼前脆弱的人儿听到这句话怔怔地望着她,只见言墨玉的眼睛越来越红,含着的泪水还是掉了下来。
她猛然站起身来,目光毫不避讳地看着言寻今:“妹妹,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不知其中缘由之人,不要妄图为他人做决定参与别人的因果·。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她这样说着,嘴角扬起讥笑,似乎含着两辈子的不甘和报复:“你清风霁月一派清闲,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内心又是多么煎熬!”
言寻今哑口无言,无措地握了握拳,又最终松开,眼看着她背过身去,再也不说话。
大雪如鹅毛般纷飞落下,各家屋檐被厚重的白色覆盖,除了将自已包裹严实,忍着冷风出来扫雪的人,雪白的世界鸦雀无声。
王提督家的小厮红着一双冻手,拿着竹扫帚,一下一下地在地上挥舞,硬生生把门前的雪扫到两边去,开出一条路。
他用扫帚支着身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虽然冷是冷,但这一番工作下来,浑身却也像着了火一样。他就是在这时看到远处的几个黑点的,他眯起眼细看,心里惊叹居然是几位行人。
眼看他们越走越近,飞舞的雪花落在他粗粝的皮肤,他随手用手抹去那一抹冰凉。
再睁开眼,一位天仙似的姑娘笑吟吟地站在了他面前,那位姑娘的小脸埋在围脖里,乌黑的头发上还沾了几点没来得及化开的雪沫。他一时感叹,这姑娘露出来的脸跟瓷一样细白,真不像凡世间能生养出来的女子。
就在他打算再擦擦眼睛,看看是不是真实景象时,那位姑娘发话了:“小伙计,这可是王显荣王提督的府邸?”
他微微愣神,马上反应过来回道:“是……是!”
只见那位姑娘又回头对身后的男子说:“不错了,是这里。”
她身后的几位人也都是气度不凡,相貌惊人。刚刚那位姑娘是对其中一位身着佛头青刻丝白貂皮袄的男子说的话。那位男子的眉目极其英挺,斜眉入鬓,值得上一句陌上公子人如玉的称赞。
男子向前,低眉解开腰间的一块玉佩,开口道:“烦请告知你家主人,有要事相求。”他将玉佩放进小厮怀中:“此为信物。”
安静书房的一角,炉中的银炭冒出丝丝红星子,王显荣端坐在案前,看着兵书。直到门外传来一阵呼唤:“当家的,宅子外头有人求见。”
王显荣按了按眉心,还没发话,外头的人又道:“他们还交给小的一块玉佩,说是信物,要给当家的看。”
不知为何,听到玉佩这两个字,他的直觉告诉他外头的人不见简单。毕竟也是在朝廷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对某些事情有着天生的敏感。他快速放下手中的兵书,起身向外走去。
打开门,外面刺骨的风雪猛然灌入屋中。
“信物何在?”
“在此。”小厮将手中的玉佩献出。
那是一块通体温润雪白的双兽纹玉佩,王显荣接过玉佩后紧紧握在手中。
当年,太子李盛弱冠生辰,举国同庆,太子生母贾氏命人将西域进贡的上好的和田白玉打磨成这一款双兽纹玉佩,握之可生暖意。
再结合几个月前太子出征的消息,王显荣很快察觉到太子一定是遇险了,他一脚踏出门槛,飞快向宅邸外奔去。
很快,门外的一行人就看到了红着个脸,喘着气打开门的王显荣。
“殿下!”王显荣行稽首之礼,这是臣对君的礼,雪地上印出王显荣额头磕下的印迹,李盛并未阻拦,这是他的身份所应该受到的礼仪。
言寻今在一旁抱着自已的鎏金手炉,心里吐槽道,这稽首之礼就是麻烦,大雪天的,一磕一个不吱声。
事后,王显荣把众人领进屋去,为五人都各自安排好了房间。
冬天的白昼短,夜晚总是来得很快,不过酉时,外面的天就已经擦黑了。言寻今在自已的屋子里干坐着,时不时数着案几上长青盆栽的树叶。此时,李盛和顾谨他们应该是和王显荣诉说近几个月的遭遇和日后的计划吧。
就在言寻今还在发呆的时刻,门被敲响了,一声呼唤传来:“阿言,是我。”
哦,原来是小将军来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自作主张地叫她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