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监牢,穆宁雪一身青衣,拿着吃食盒,缓缓走向关押穆宁媛的监牢。
穆宁媛披头散发,满身污渍,虽并未受刑,但接连的变故和惊吓,已经让她神经兮兮了。
穆宁媛时而狂妄大笑,喊着“燕平王,我要找燕平王,等燕平王登上皇位,我要将你们都杀掉,哈哈哈哈哈……”
又时而低头呢喃着“落顾辞,快,告诉皇上,燕平王要造反,落顾辞你要救我,我把燕平王的秘密告诉你了,你要救我!”
穆宁雪拿出了一小块丝绢手帕,轻柔的挡在了鼻尖。“妹妹怎么这般模样,好妹妹受苦了,姐姐给你送来吃食,快来尝尝。”
穆宁媛透过凌乱的头发,死死的盯着穆宁雪,一动不动,穆宁雪被盯着有些心慌,不敢直视穆宁媛的眼睛,只好轻轻的放下食盒,更温柔的轻唤穆宁媛,“妹妹快来,姐姐亲手为你做的栗子糕,你不是最爱吃栗子糕了吗,都是你的,快来。”
穆宁媛的眼神开始慢慢四处扩散,不再聚焦,好像蒙着一层雾气,她不再盯着穆宁雪,而是茫然的看向地牢那残破不堪的墙壁,漏出了甜美俏皮的笑容,似孩童般天真无邪,“姐姐,是姐姐吗,你又来给我送栗子糕啦,妹妹最爱吃栗子糕了,妹妹最爱姐姐!”
穆宁媛转过头来扑向食盒,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嘴巴塞得鼓鼓的,还在拼命的往里塞,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噎的眼泪直流。
穆宁雪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很快又镇静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穆宁媛狼吞虎咽的吃着栗子糕。
“好妹妹,没办法,你已经是穆家的罪人了,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你都说了不该说的话,穆家保不住你了,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自已的愚蠢。”
穆宁媛慢慢倒了下去,面容平和,眼神逐渐聚拢,双眸清澈的望向穆宁雪,嘴角似乎还挂着微笑。只是嘴里和脸上还残留着栗子糕的残渣,那栗子糕掺杂着穆府有名的百毒丸。
穆宁雪眼神决绝冷冽,看不到一丝情绪波动。片刻之后,薄唇轻启,用轻柔的声音对着身边穿着狱卒衣服的小厮说道,“收拾好食物残渣,将百毒丸藏于她的指甲中,然后上报狱头,说东平王妃畏罪自尽。”
白皙细长的手指挽着手帕,轻掩着口鼻,“这污浊之气,实在难忍,我先走了,处理好了,回府领赏。”
穆宁雪转身离去,那小厮走进牢房,拿起一瓢水冲洗着穆宁媛面部的食物残渣,冷水扑在穆宁媛的脸上,与污垢混合,顺着眼睛流出来一条黑色的水痕,像眼泪一样。
穆宁媛眼睛睁的大大的,盯着穆宁雪离开的方向,似有不解,似有悔意,也或许毒发太快,来不及反应,便已身亡。那小厮想用力抚平她的眼睛,却失败了。“哎,你可别怪我,我只是个干活的,我帮你收拾干净了,也算送你一程,你要是想报仇,可找准正主啊!”
小厮刚收拾好残局,便听见地牢入口处有人走动,他赶紧藏了起来,屏住呼吸。
只见刑部的夏平,夏大人推着送饭车,走到一间牢房前停了下来,然后从送饭车的下面拽出来一披头散发的人,扔进牢房,又将牢房里面躺发的囚犯塞进了送饭车里,匆匆离开。
这小厮吓的魂飞魄散,撞见这一幕,被人发现了,可是活不成了。本来陪着燕平王妃走这一遭,便不是什么好差事,此番又撞见如此杀头之罪,还要什么赏赐,保命要紧,跑,赶紧跑。出了牢房,小厮便换了衣衫,隐于市井,偷偷跑掉了。
有了旺财的陪伴,落顾辞又将东平王府的府医,谷老爷子派来皇上身边,为皇上调理身体,皇上一天比一天精神。左惜夕也见识到了谷老爷子精湛的医术,果然中西医结合,其效果最大。
惜夕心里想着,多向谷老爷子讨教中医的经验,回去一定要写一篇论文,这不职称就解决了嘛。
谷老爷子之前也为皇上号过脉,开过几个药方,虽缓解症状,但并没有将皇上治愈,没想到几天时间,皇上的顽疾竟被这小小医女治愈了,谷老爷子视病症如高山,一辈子愚公移山,从没放弃过,既然有这治愈的良方,怎能不讨教明白,于是天天跟在惜夕屁股后面追问治疗良方,左惜夕甚是无奈,又不敢全盘托出,所以见到谷老爷子就跑。
这一段时间,高耸威严的宫墙之下,总是出现滑稽的一幕,一妙龄少女在前奔跑,一花白头发的老者在后面追着,一长毛大胖狗在两人之间欢跳雀跃。
看着皇上也渐渐康复,落顾辞左惜夕和小旺等人也可以回府了,在惜夕的强烈要求下,谷老爷子被留在宫里陪着皇上,旺财也自觉留下,蜷缩在皇上脚边,甚至没抬头看惜夕一眼。这个胖狗子,白眼狼一个。
私炮房案一直未结,终将无法平息民怨民愤,只是皇上还在静养中,近日谢绝所有大臣的求见,只私下传旨给齐王爷和大理寺卿,所有涉案人员,绝不姑息。
“你没有看错?甄大统领带人守着偏殿?”闲太后凤眼一挑,疑虑丝丝爬上面容。
“回太后的话,奴才没看错,而且自从那日东平王进宫,随行的还有两位女子,和一条长毛的,很欢实很胖的大狗…..呃,应该是,狗吧。甄大人带着他们去了偏殿,便一直没有出来。“太监曹公公回答。
“狗?怎么还会有狗?他们在搞什么鬼?“闲太后眯着眼睛望向窗外,“曹公公,派人再去探个明白……不,你亲自去,一定要近身看到皇上的状态。”
“是。”曹公公领命离开慈宁宫。
闲太后的眼皮砰砰跳个不停,落顾辞很少留宿在宫中,连续几日未回府自然是有大事发生,可养心殿安安静静,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朝臣门正常上朝议事,皇上的旨意按时的传到朝堂,一切有条不紊。可正常的氛围下,闲太后总感觉到一丝不正常的信号,如果没事,皇上为何几日不现身?
难道是落顾辞已经控制了皇上,代行天子行事,或者皇上已经……越想越不对,闲太后赶紧唤来宋嬷嬷,“快,去燕平王府,让燕平王速来宫中!“
宋嬷嬷自闲太后入宫,便跟在身边伺候,到如今少说也有二十多年了,这些年没少替闲太后做腌趱事,手上沾染了多少少女或婴儿的鲜血不可而知。
宋嬷嬷换上一身夜行衣,拿着闲太后的腰牌,趁着夜色出了宫。她先去了燕平王府,燕平王已经就寝,看到是宋嬷嬷亲自来府上,自然知道事关重大,急忙起身更衣。
“王爷,太后的意思,让您尽快给穆雪松将军送信,让穆将军做好准备,如有什么情况,立刻举兵进都城,在外围配合巡防营封锁皇宫。”宋嬷嬷低声耳语,声音很是沉稳。
“王爷先行进宫与太后商议,老奴还有一事,遗诏今夜必须拿到手……该去见见老奴那位老朋友了。”宋嬷嬷对着燕平王拱了拱手,又消失在夜色中。
风停了,夜幕低垂,掩盖了一些罪恶。
正午时分,太阳明晃晃的挂在空中。落顾辞,左惜夕,青云一行三人自养心殿出宫,宫里安静的有些怪异,一路上一位宫人都没有看到。当三人走到宫门口,落顾辞敏锐地发现,守宫门的将领换成了陌生的面孔。
出了宫门,青玄已在宫门附近等候,他们没有立即回府,而是绕着皇宫走了一圈。很快便发现有四处宫门都已经换了守将,这可是在宫里从没发生过的事情。联想到父皇因养伤几日未露面,落顾辞明白,燕平王的不臣之心,恐怕是要压不住了。
左惜夕看到了落顾辞的神色逐渐凝重,也敏锐的发现了周围环境的不一样。
四人没有回府,而是七拐八拐的走到一处幽静的小院儿。小院儿很隐蔽,看着像是茶楼,但没有挂牌子。一位衣着干净利落的嬷嬷带着几个小丫头守着。
“李婶,让人备一匹好马。青玄,守着书房,不要让人接近。”落顾辞边走边吩咐着。
东平王从来没带过任何一个女人来小院儿,这是第一次,而且直接去了书房,看来此女子定不是等闲之辈。
“是,王爷。”李婶并没有多看多问,迅速去准备了。
走进书房,左惜夕看到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幅地形图,靠墙的位置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木桌,桌子上有一把很华丽的古剑。
落顾辞一个转身,宝剑出鞘,直指地图上的东海附近。
左惜夕脱口而出,“我们现在急需镇东军,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拿着你的腰牌去传信。镇东军起身到都城至少三日,这三日,如果燕平王起兵,3000禁军能否扛住…”
惜夕眉头紧锁,盯着地图。“不如…先去城郊的皇陵,调来守陵的八皇叔和5000人马应急…”
落顾辞惊讶的看着左惜夕,没想到自已的心思都被左惜夕说了出来,只知道她医术精湛,哪想到惜夕还有这般谋略。
“只是…现在镇守振东军的副将是个武夫,名为苏莽,没有见到本王,怕是不敢随意动军…”落顾辞再次陷入沉思。
其实这不是什么难事,左惜夕打算让小旺录一段落顾辞下令的视频,见到苏莽时投影播放,再加上腰牌的加持,苏莽一定会按计划行事。只是这视频…如何和他们解释呢?
算了,大敌当前,不过是传递消息的方法,过后再解释也不迟。
左惜夕胸有成竹,眼睛亮晶晶的,“你放心,我有办法让他相信,你下令就好,我带着小旺去送信。”
“你去送信?不行,绝对不行。这一路快马加鞭,不一定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你就在小院儿待着,这里很安全。”
落顾辞从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只是让惜夕冒险去东海搬救兵,他是怎么也放心不下的。
“燕平王不一定什么时候动手,整个都城都在危险中,你自然要在这里坐镇,我初来乍到,没有太多人认识我,不会有人拦截我的,而且,我会骑马,你放心。”左惜夕反倒十分镇静。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落顾辞迅速把惜夕拉至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