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夜,乌云自西向东滚滚而来,黑压压的悬在东平王府上空,雨还没下,雷声已轰隆隆的由远及近。
穆宁媛派出的人,已经被青玄拿下,绑在左惜夕居住的房间隔壁。
落顾辞去看了一眼,那小厮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以为只是替王妃跑一趟腿儿,为燕平王妃送一盒吃食而已。信自然没送出去,现已被青玄截获。看到食盒中的暗层,即使不知道纸条的内容,那小厮也明白,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吓的魂不守舍。
看来也问不出来什么,落顾辞也没有为难这孩子,只是关押在空房,等候事情结束后发配出去了事。
走出房间,落顾辞站在左惜夕所在的房门前,思索片刻,便抬起手来,轻声叩门。
左惜夕睡了一觉,这会儿精神饱满。青玄已经派人送来换洗衣服与吃食,此时惜夕身着一身淡蓝色长裙,腰间系着蓝白色相间的加宽束腰,显得腰身盈盈一握,秀发已用发带高高束起,一派女侠的英姿飒爽。
落顾辞眸色一亮,随后眼神紧紧盯在惜夕颈间那块翠绿色玉佩挂件。
她怎么会有这个玉佩?和自已那块简直一模一样,这个女人从哪弄来的?
听父皇说,落顾辞出生的时候,父皇还是一个在涿地无人理会的落魄皇子,身边只有母妃,和一位年老的嬷嬷。落顾辞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可是母妃难产,父皇找不到人帮忙,母妃历尽千辛产下落顾辞,自已因大出血,力竭而亡。因母妃的去世,父皇沉溺在悲痛中多年不可自拔。
落顾辞出生时,右手紧紧握着的一样东西,扒都扒不开。嬷嬷以为这孩子手有残疾,没想到三个月时,落顾辞主动打开右手,掉落一小块翠绿翠绿的玉佩。
这块玉佩,落顾辞自小贴身携带,嬷嬷一年后也追随母妃去了。玉佩的事儿,除了父皇,再无任何人知晓。
而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居然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太多疑问,落顾辞一个箭步上前,死死的盯着左惜夕,倒是吓了惜夕一跳。
“落顾辞,你干嘛!”左惜夕眼睛一瞪。
“抱歉,姑娘,本王失礼了,只是这玉佩姑娘是从何处得来?”落顾辞后退了一步,但眼神里透露出无法言说的期待和紧张。
“这个吗?这是我的丈夫,哦,也就是你,求婚的时候送我的啊,这是一对,你的呢?你不会送给你那个王妃了吧!”左惜夕不喜欢猜哑谜,多年的职场生涯,让她总是直来直去,速战速决。
她有太多的疑问,看得出来顾辞也有太多的疑问。没关系,碰一下,很多问题就有了答案。
落顾辞拿出了自已的玉佩,把两只玉佩放在一起,一瞬间,两块玉居然浑然合成一体,严丝合缝,并散发出之前没有过的淡淡的光晕。
“看来我能来这里,是这只玉佩指引的?”左惜夕惊呼道。
落顾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需要惜夕把他不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他。
左惜夕讲述了和落顾辞从大学相识,到工作,求婚,再到结婚,收养的旺财,两人的全部生活细节。讲述了落顾辞开发的智能医疗系统,还有这次惜夕的支援灾区工作,和落顾辞那个倭国助手的偷窃等等。
“那是我和你生活的地方,可现在,我不知道自已是怎么来这里的,在我的认知里,只与你分开不到一个月,没想到这次遇见,你居然成了王爷,还娶了亲。”惜夕的眼圈红了,满眼泪光。
他感受到了她的委屈,只是他有难处,现在还不方便说。而惜夕的这些话,落顾辞并不能全部听明白,但是他仍然很激动。
左惜夕说的,与他那些奇怪的梦境里的碎片场景丝毫不差。
落顾辞经常梦见,自已生活在一个地方,那里有高高的奇怪的一层摞一层的房子…地面上有很多各种颜色,移动快速的车…天上飞着装着人的巨大的“铁鸟”…
梦境里他与一女子生活在一个小房子里,那个房子高高的,需要站在一个箱子里才能到达,房子很小,不及王府的十分之一,有一间书房,一间卧房,还有一间居室里放着奇奇怪怪的闪着字的黑色板子。房子里还有一只特别欢脱跳跃的狗…
梦境里的女子总是看不清楚脸庞,像蒙了一层雾气,这会儿那女子的身形慢慢与眼前的惜夕合并,面容逐渐清晰…
生活在这复杂诡谲的都城,权力争斗的旋涡随时能把人吞噬。落顾辞时时刻刻提防着闲太后与燕平王的算计与暗杀,早已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可眼前的女子,让落顾辞觉得头脑中的思路变清晰起来,似有上天的点拨,给予了他们之间无理由的信任。
落顾辞终于知道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从哪来了,他满眼激动,“你是我梦里的那个女子!”
左惜夕看得出落顾辞似乎认出了她,开心激动的飞扑过去,想要一个抱抱。
落顾辞一个闪身,让惜夕扑了个空。
“那个,姑娘,事情还没完全明了,本王不敢误了姑娘清白,请姑娘自重。”
左惜夕气的直跺脚,我是有证的,是合法的,落顾辞,你忘了自已以前是怎么像个年糕一样,非要和我贴在一起的吗?
尴尬之时,医疗系统在左惜夕手腕疯狂震动,怎么回事?惜夕按了一键唤醒,没想到,小旺居然带着旺财蹦了出来。
旺财一出来,激动的尾巴摇成了螺旋桨,疯狂的在左惜夕与落顾辞之间穿梭,跳起来舔了落顾辞的脸,又跑来舔惜夕的脸,弄的两人一脸狗狗的口水。
落顾辞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惜夕像变戏法一样,屋子里瞬间出现一位窈窕美女,和一条如此疯狂的狗子,而这狗子,不正是梦里那条非要和自已抢床铺的狗子吗?
“怎么回事,旺财你冷静一下,你怎么也来了?”惜夕想按住亢奋的狗子,却被撞了一个跟头,一屁股坐在地上。
“回惜夕的话,旺财怕您在灾区有危险,自已偷着从家里跑了出来,刚找到你在的帐篷,突然被系统收了起来,它也包裹在帐篷里了。”
小旺规规矩矩的回话,看来小旺的设定已经起效了,她现在是惜夕的贴身护卫,看,多有礼貌。
旺财不停的缠着顾落辞求抱抱,顾落辞没办法,只能弯腰抱起来这只快有100斤,还不停欢脱扭动的大胖金毛。
欢愉的气氛刚持续一分钟,旺财突然竖起耳朵,警惕的四处张望。落顾辞放下旺财,迅速将惜夕和旺财护到身后。有杀气!
惜夕看到小旺的瞳孔也变成了一条粗横线,这是进入了备战状态。惜夕很紧张,但仍小声的提醒了一下落顾辞,“小旺武功很高,你放心!”
外面刀剑声骤起,青玄已然与刺客展开了火拼。
落顾辞面容冷似冰霜,像一座冰山,被寒气与迷雾笼罩,一动不动的听着院里的动静。这副神情,是左惜夕从没见过的。
打斗声减弱,又过了一会儿,青玄的声音响起。
“王爷请放心,已全部解决,留一活口。”
落顾辞打开房门,只见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多个黑衣人。左惜夕虽然在电视剧里看过暗杀行动,但第一次真实的面对此种场景,紧张的情绪达到了顶峰,惊魂未定。
落顾辞用眼神安抚了一下惜夕,轻声说道“放心,青玄在高手榜上排名第二,很可靠。”
说完便走下台阶,“青玄,你先审,整理好口供和证物,别让他自尽了。”
“是,王爷,用来自尽的毒牙已被我打掉,他死不了,只是王妃那边…”
“哼,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她幽香苑倒是安安静静。也无需再装,让青红带人围住幽香苑,一个人都不许放出来。”落顾辞全身散发着寒气,没有丝毫情绪色彩。
“王妃?难道你老婆要杀你?”惜夕惊讶的张大了嘴,落顾辞,你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落顾辞没有回话,继续吩咐,“青云!”
“属下在!”
“备车,我与姑娘,要进宫面见父皇!”
“是!”
恒王府里歌舞升平,七八个妙龄舞女,衣着清凉,轻纱曼绕,恒王一手抱着一美妾,已喝的七八成醉意。
“殿下,今天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呀,说出来让我们也高兴一下嘛。”一美妾娇声问道。
“哈哈哈,私炮房爆炸,想必他燕平王和东平王都焦头烂额了吧,看到他们有麻烦…本王,本王就高兴,哈哈哈…”桓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起身去追逐一舞女,舞女扯着薄纱,轻巧地躲开了。
“先皇,先皇利用我去制衡太子,我与太子斗了12年,终于太子倒下了,又从涿地跑回来个大哥,突然就继承了皇位,那我的这些年算什么?”恒王跑了一会儿便瘫坐在榻上,喘着粗气。
“皇上登基后,闲太后又开始力挺前太子的儿子,燕平王参与夺嫡,本王的这些好侄子啊,也开始了…”恒王目光深邃的望着远方,像是在看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父皇这天下,如何我就坐不得?就要轮到这些小子身上了?我不甘心!”恒王一拳打在地上。
“恒王慎言!快,扶王爷下去,王爷喝醉了!”一体态圆润丰腴的妇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只见她银盘圆脸,颇有贵相,只是面容有一丝憔悴与疲惫。她身着暗青色衣裙,裙上绣着赤色花纹,以银丝勾勒出轮廓,显得大气优雅。
此人便是桓王妃,叶知秋。叶氏出身名门,知书达理,性情温厚,自从恒王开始荒芜度日,没少为恒王收拾乱摊子,想来安心的日子倒是少的。好在一双儿女颇为懂事知礼。
先帝在位时,恒王并不这般荒唐,与前太子相比,恒王显的很是勤政亲贤,只是自从远在涿地的义王回都城继位登基,恒王万念俱灰,从此开始昏庸无度,空虚度日。
叶氏看着被下人搀扶的恒王,一步三摇的往内室走,眉头紧锁,脸色暗沉,哎,这权势的泥潭,恒王什么时候能心甘情愿的爬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