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二奶奶,跟着您就是享口福啊,这胡记牛肉自是与别家不同,看上去红白相间,鲜美得很。”李婆子端起一盘牛肉一边看,一边高兴地道。
“你真是老糊涂了,不先招呼二奶奶入座,眼里只有牛肉。”王婆子在一旁拿下李婆子手中的牛肉。
“是是是,展二奶奶快入座。”李婆子搓手道。
丹红跑在前面把展亦灿引入座。
众人围坐桌前,范婆子抱上来一坛酒,放到桌上:“大家看看,二奶奶还给准备了什么?”
“啊,这不是桃花酿吗?”
“二奶奶大手笔啊。”
“今天算是浣衣房提前过年吗?”
众婆子欢欣。
“大家满上满上。”丹红站在桌前豪气十足。
“不对。”李婆子突然放下手中的酒杯:“今日吃这顿火锅的由头是什么?是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吗?快快说来,展二奶奶。”
展亦灿把手中的酒杯递给丹红,平静地道:“给我先满上,大家也都满上。”
李婆子一下子卡了壳,这气氛似乎不太对。
众人纷纷开始传递酒坛,满上第一杯酒。
展亦灿站起来,端起酒杯:“这第一杯,敬我们自已。浣衣房每一个人都是最好的。”
众人起身,全部端起酒杯来,有的人还没有喝,听到这句话,泪花便在眼眶中转悠。
展亦灿仰起头一饮而尽。
众人跟着全部饮尽第一杯。
“丹红,再给我满上。”展亦灿放下酒杯。
丹红看了展亦灿一眼,心有戚戚然地再次给她满上。
一桌人哑然无声,大家仿佛有些预感。
“这第二杯,敬这三个多月来的诸多磨难。感谢大家一起经历的这些事,让我们浣衣房更像一个家。”展亦灿再度举杯。
满上的众人中此时竟有人开始默然抽泣。
李婆子眼中微光闪动:“说得好,二奶奶,这次不用您先干,老婆子我先干为敬。”
语毕,李婆子一口饮尽杯中酒。
众人跟在李婆子后面也一个个举杯饮尽。
展亦灿本来一直绷住的表情,开始忍不住动容,她抿了抿嘴唇,控制住情绪:“好,这杯算我陪大家。”一口饮尽。
丹红缓缓给她满上第三杯。
王婆子在一旁道:“丹红,别给二奶奶连连倒酒了,也让她吃吃菜,她比不得我们这些老酒鬼们,她这样喝会醉的。”
丹红默默地看着展亦灿,眼里流露出劝意。
展亦灿挥了挥手:“不碍事。”
她再一次端起酒杯,“这第三杯,你们不喝,我独罚我自已。我终是失了言,做了一个不守约之人,不能陪着各位一起一直呆在浣衣房。”
言毕,一杯尽饮。
众人全部静默,院子里悄无声息。只有北风渐起的风声,凉呼呼地从紫藤花架间吹过。
众人皆暗自思忖,展二奶奶此话是何意?难道她马上就要离开浣衣房了吗?
半响,李婆子把酒杯往丹红面前一放,“给我满上。”
丹红吃惊地看着李婆子,但还是给她满上了一杯酒。
“不是我老婆子今日溜须拍马,展二奶奶哪里是我们这样一个小小的浣衣房能够栖住的凤凰。”
“我老婆子也前后侍候过三代主子,像展二奶奶这样的姨娘,我第一次见。论气度、胸怀、才情、品性,真是千里挑一的人物,毫不逊色于高门大户出来的贵女。”
“只可惜她的出身将她带到侯府,成为了一个受人磋磨的姨娘。展二奶奶,您本就不属于浣衣房这种地方,您离开,我老婆子由衷地为您开心。”
言毕,一饮而尽。
众人见状,纷纷倒酒的倒酒,偷偷抹泪的抹泪。
范婆子直接端着酒杯走到展亦灿面前:“李婆说的对,展二奶奶,您不必自责,您离开浣衣房,我们为您开心。”
“我们这些老弱病残,下半辈子也就只能在这浣衣房里了却此生,您不一样,您还年轻,不必陪着我们这些没用的老人们消磨时光。”
王婆子听不下去了,端起酒杯走过来,“范老婆子,你这样说,让二奶奶还怎么安心离开,我们不是没用的老人,侯府这十几个主子的衣物、细软还都靠的是我们在洗在浆。”
范老婆子连忙“呸呸”:“二奶奶您看我这张不中用的嘴,还是王婆子说的对。二奶奶,我先干了,自罚一杯。”
王婆子也端起酒杯:“我陪范老婆子一起,敬您,二奶奶。”
展亦灿眼圈有些发涩:“您两位都回座,都快坐下罢。大家都随意些,不必拘礼。”
丹红在一边实在绷不住了,正言正语道:“大家先别急着感伤,各位,还是由我来给大伙公布一下吧。”
众人放下酒杯,看向丹红。
“展二奶奶明日即搬回湛澜阁,湛澜阁里的一切恢复如常。”丹红朗声道。
“早该如此了。”
“展二奶奶这样的女子,侯爷早该睁开眼看看清楚了。”
“展二奶奶总算是苦尽甘来,熬过来了。”
......
众人七嘴八舌。
“咳咳。”丹红清了清嗓子,“除了这个,还有一个消息,大家想不想听。”
“什么消息?”李婆子不满道:“小妮子,有话一口气说出来,对你李婆还卖关子?”
丹红道:“展二奶奶虽然搬回去住了,但她已经与侯爷少夫人说好了,咱们浣衣房的事务,还是她来管来负责。”
“啊!”众人不约而同发出了惊呼。
放着不用管事,只悠闲养身的现成主子不当,偏偏与她们这些在侯府最被人看不起的粗活婆子们混在一处,操心受累的,莫不是她们的耳朵听错了?
“丹红,你的意思是说,展二奶奶只是搬过去住,我们浣衣房还是她来管?”李婆子抓住丹红的手。
“是的,李婆,展二奶奶还是咱们浣衣房的管事。”
“二奶奶,丹红说的是真的吗?”李婆子望向展亦灿。
展亦灿点了点头,“李婆,是真的,我留下来还做浣衣房管事。”
“好啊,好啊。”李婆子老泪纵横,“我活了几十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姨娘。”
“我一厢情愿地留下来,不知道大家欢迎不欢迎。”展亦灿望向大家道。
众人短暂的呆滞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大家全部冲到展亦灿跟前,抹泪的抹泪,扯住她的扯住她,敬酒的敬酒,现场气氛顿时热烈沸腾起来。
......
浣衣房门外,暗处。
边知行和荣禄正默默凝视着院内刚才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