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只是在巡查自家后院,只是那侯府的后门刚好开在这里而已。”孟家嫂子道:“周嫂,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这个理儿。”
周家嫂子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就是这样。”
两人挤眉弄眼了一番,瞬间换了副热情洋溢的面孔,快走两步,跟上队伍......
李婆子和王婆子一马当先,第一组结了对子,领取木板,站在车前。
牛车上两个精壮的汉子掀开板车上的草垫,满满一车乌黑的炭饼即刻显现在眼前。
李婆子和王婆子惊呆了。
“王婆,老婆子我是不是眼花了。”李婆子道。
“李婆,你没有眼花,这一车不是木炭,是好多年都没见过的石炭。”王婆子呆在原地道。
“我们是不是小看了展二奶奶啊?这石炭不是禁了好些年,她是从哪里弄来的?”李婆子道。
“就是啊?这不比木炭好烧还便宜,一炉子火可以整日不灭,一斤木炭的钱可以买三斤。好东西啊好东西。”王婆子感叹。
“两位大娘,该下货了。”车上的汉子提醒道。
李婆和王婆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把木板放在地上,从汉子手里接过炭饼一块块整齐垒放上去。
......
而在后门不远处,有两人驻马远远观望良久。
“侯爷,我们不过去吗?”一匹马上,府丁装扮的男人问道。
边知行宽肩窄腰,一身骑装,显得格外挺拔,他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执鞭,俊郎的脸上尽是冷霜,一句没有温度的话脱口而出:“过去作何?”
“我好像听到那群人刚才出来之前在门内大喊二奶奶,想必二奶奶也在那附近。”
“与我何关?”
府丁缩了缩头,声音细小道:“与您无关,您怎么会专门绕道走到最靠近浣衣房的后门。”
“你说什么?”边知行眉头一横。
府丁立即坐直了身体,道:“没,没说什么。”
“我的耳还不背。”边知行暼了他一眼,道:“我不过怀疑她是沈公子安插到侯府的奸细,时不时过来盯一下。”
“这就是她的禁足?”边知行目光再次落向远处。
看着后门处那群婆子妈妈们正热火朝天地搬着东西,偶有人喊着二奶奶的名号。
虽看不见展亦灿的身影,想必她也在里面正指挥着这群人干活。
“侯爷,二奶奶这不是在认真办您交给她的差吗?虽然是离了浣衣房有一百步远,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她算是在尽忠职守。”
“胡扯!二奶奶是贿赂于你了?”边知行眼睛一瞪道。
“侯爷,哪有?”府丁额前微汗,“我只是觉得您是否多虑了,您都观察她这大半年了,以您纤发必察的敏锐,可有看出她有什么马脚?”
“哼。”边知行冷哼一声道:“我又不时常与她在一处。失察也是在所难免。”
“那,您岂不是以后要一直怀疑防范于她?”府丁小心观察边知行的脸色。
边知行垮着一张脸不悦地道:“抓不住她的把柄,我便一直把她禁足在此,便是最好的防范。”
“那她刚刚分明都走到后门上,好像也没完全禁住啊。”府丁小声道。
但这句话边知行似乎没有听见。因为他的目光全聚在了刚刚展亦灿突然从后门闪现,飘起的一角裙摆上。
府丁看着如此这般的侯爷,叹息着摇了摇头。
“刚才那个买办是不是说他照着展姨娘?”边知行突然道。
“啊?”府丁一怔,“有吗?没有吧。刚才他跟那些婆子也不过说的一句客套话。”
边知行脸色青黑地道:“真是自不量力。”
府丁额头微汗。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侯爷,展二奶奶现在是浣衣房管事,没几个人帮衬难做事啊。”府丁语重心长地劝道。
“多嘴。”边知行道:“洗几件衣裳的事,又不是干什么安邦立国的大事,难不成还要桃园三结义?”
“爷,咱能不能不带情绪。”府丁冒死再多一句嘴。
“我有情绪?胡说。”边知行道。
“侯爷,要不咱也别看了,您不是说就是洗衣裳的小事吗,就放着展二奶奶折腾也无妨,您这刚上完朝还一堆大事等着您处理呢。”府丁连忙转移话题。
边知行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这才拉了缰绳,两人调转马头向远方拍马而去。
......
浣衣房里的一众婆子妈妈们一起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将所有的货入库。
展亦灿命丹红引孟嫂和周嫂去杂物房领了几个烧石炭的炉子,又叮嘱了石炭和炉子的用法,处理好收尾的事,才总算喘了口气。
......
休整了两日 ,这日傍晚,展亦灿正在窗台的书案前聚精会神整理账册。
丹红手里端了壶刚沏好的茶,轻手轻脚地走过来。
“又在做账?”丹红突然现出身来道:“咱们浣衣房有啥值钱的东西啊,需要这样认真日日做账?”
展亦灿吓了一跳,假装嗔怒道:“你脚上怎么跟猫脚上有肉垫子似的,悄无声息就杵跟前儿来了。”
丹红顺势放下茶具,斟了杯茶,送到展亦灿手上,笑瞇瞇地道:“喝喝看,这是我从茶房小姐妹那里打秋风顺来的新冬茶,您尝尝看怎么样?”
展亦灿放下手里的账册,笑着接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冬茶的味道果然更加沉静内敛,香气更甚。托丹红的福,我能喝到这样的好茶。”
“有品。”丹红笑道:“不过千万别用托了我的福这样的话来取笑我了。我在茶房就是个小小的杂工,不过是结交了几个要好的姐妹而已。”
展亦灿微微一笑,重新拿起账册,一边看一边道:“我来浣衣房已快一月,不知以前这里记不记账,今日我将这账汇算了一下,总感觉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丹红道:“我看他们日日是这样收,这样洗,这样送的,我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两人正在厅房说着话,突然院门口一个女声大声道:“二奶奶在吗?少夫人让我来问一下,昨日便送来的侯爷朝服可洗好了?他后日陪皇上巡狩需用。”
声音十分熟悉。
展亦灿走出厅房,来到廊下。
只见一位身着鹅黄色裙衫,青色夹衣的女子,从院门口款款行来。
来者正是许久未见的春柔,她正一脸浅笑地望向她们。
展亦灿前几日便听丹红说到她。
打自已搬离堪澜阁没几日,春柔就被烟锦瑟调去了暖香苑。
“原来是你啊,听刚才的话,你现在莫不是已经是烟少夫人房里的丫鬟了?”展亦灿故作惊讶道。
春柔微微一笑:“托二奶奶的福,我现在正是少夫人房里的丫鬟。”
“以前跟着我,倒真是委屈你了。”展亦灿道:“在少夫人处,自是比当初呆在堪澜阁强上许多倍。”
“哪里。”春柔福了个礼道:“奴婢哪里有资格去比较主子,跟着您也好,跟着少夫人也好,全凭的是主子们的安排和差遣。”
展亦灿微微一笑。
“哦,你方才问的侯爷的朝服,一会儿我们便去寻,加班浆洗,今日能洗出便今日送,今日洗不出,最迟明日晚上便可送回。”展亦灿道。
“那辛苦二奶奶了。我这就去回了少夫人。”春柔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展亦灿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想起上一世。
做为展亦灿的贴身丫鬟,她在主子过世后仅四个月,便成功上位成了侯爷新一房的小妾。
虽然几年后的宅斗中败给了通房丫环昭景,被罚往罔极庵,抄书颂经, 颇为凄惨。
但想到她数次想致已故展亦灿之子边烨泽于死地的手段,却不可谓不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