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料子都没少?”
“没有。账全部对齐。”
“好,你也可以下去了。”
周娘子看向边知行,这下眼中倒显出了真正的欣赏。
如果说刚才织机数量无误,那是因为一般人根本用不到织机,能完整保存,可以想象。
可丝绸布匹可是堪比银金的硬货,竟也能丝毫不差。
边知行治下的队伍,纪律之优良,却是于当朝相当罕见。
“侯爷,小女子阅人无数,但像侯爷这样龙彰凤姿,品如青松的人,小女子真还没见过几个,确实让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荣禄站在一旁道:“周娘子,我们侯爷为一朝重臣,岂是你阅得那些败俗之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周娘子一笑,“小女子言语有所失,望侯爷见谅。”
边知行不与之搭话。
这时,另一路兵差从院内跑出,径直来到边知行面前,领头的一位揖礼后双手呈上一本册子道:“侯爷,物品、财货都交讫于彩云斋,管家已在册上签字。”
边知行取来翻看了一眼,交到荣禄手上,“拿去,让周娘子看看,若无误,让她签名,我们便可以退了。”
荣禄双手取过册子,冷眼看向周娘子,“你看看吧,没问题,捺个手印,签上你的大名。”
周娘子接过册子,皮笑肉不笑道:“既然管家确认过,官差们也看过,应是没有问题了,我这就签了。”
荣禄一挥手,两个兵差上前,奉上印泥与毛笔。
周娘子毛笔一书,红印一落。册子分出一本给到周娘子,另一本,荣禄一收。
“两讫。周娘子,希望我们下次不要再遇到了。”荣禄道。
周娘子干笑:“官哥哥,不要开玩笑了,彩云斋还是很愿意与您下次再遇到。希望下次您来是您带着娘子过来挑选绸料。”
荣禄鼻子冷哼一声,扭头退回边知行身后。
边知行双手负后,斜站在门院前,抬眼看了一眼门楣上的彩云斋三字,神色冷峻。
“收兵。”他冷冷地道。
“是。”
“是。”
两路兵差抱拳低头领命。
“各队听令,即日撤离彩云斋。”荣禄高声附道。
一大队兵差从院门内跑出,很快集结成队,在院门前点数完毕,在领头的几位兵差的带领下,整队离开院门口。
边知行与荣禄随着队伍慢慢离开彩云斋。
走出去半里多地,荣禄突然侧身对边知行道:“我们还是按计划返回原处吗?”
边知行眸底闪现一抹迟疑。半晌。
“是。”他冷冷地道。
荣禄遣了队伍继续向前,同时把他与侯爷的马交给兵差带回,自已则陪着边知行快步往回走去。
两人很快闪进了彩云斋对面的酒肆,订了间二楼临街的包房。
两人点了茶水坐在窗前,喝着清茶,低头闲闲地看着彩云斋的大门口。
“爷,昨日您试出展二奶奶没?别没一点影子的事儿,我们就怀疑她。我看她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边知行轻抿一口茶,目光望下那楼下马路,似漫不经心道:“怎么试?没有。直觉而已。”
“爷,我真搞不懂您。赏她痴她,又疑她恨她。您这段感情太不健康。”
“我哪里痴她又哪里恨她?”边知行眉尾一扬。
“爷,您还不痴啊,您这一次次地抓着她与那沈家从往过密的现行,一次次又自我攻略,她与他们不是一路。”
“明知她说谎,还一次次装作信她。”
“这就不提,为了她,您甚至能配合她使出假妊之计,抬春柔为姨娘都能答应。”
“这不是痴人是什么?”
“恨她,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昨天您从展二奶奶那院出来,回到等风轩把书桌上的书一扫到地,要知,您平时最不喜的就是书上有灰,有一点点都不行。”
“可见您昨天有多生气,多恨她。”
边知行斜睨了一眼荣禄。
“平日让你跟着我,不是让你监视我。昨天不是让你早早回去了,什么时候你又跟到了书房。”
“我哪有监视您?您昨日从湛澜阁出来,奴才一直在同您说话,您却好像一句也没听见,径直往等风轩去了。虽然您进院子之前是让我去休息,可我哪里放心得下,才又跟着您到了书房。”
荣禄委屈地道。
突然,边知行整个人一僵,定住在窗边。
不自觉伸长了脖颈,牢牢盯着楼下对面门口。
荣禄顺着视线看出去,只见一个瘦小纤细的男子站在彩云斋门口,正同门上的伙计交谈着什么,看那背影,却有几分眼熟。
边知行拿着茶瓷杯的手背暴出青筋,手指使劲儿掐着杯身,指尖发白。
荣禄扭头看向边知行,他的表情阴沉,就像乌云密布的天空在酝酿一场暴雨。
“爷,您.....那个人应该不会是展二奶奶。展二奶奶哪里有那么瘦小。”
话音还没落,楼下对面的那个男子,转回头四下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便在伙计的招呼下,一撩袍角跳进门内。
边知行双眼猩红,“嚯”地一声站起,抬脚就向包间外走去。
荣禄也看清了,刚才回过头来的那人,分明是展二奶奶。
他吓得小脸一白,连忙跟在后面追赶出去,“爷,您这是要到哪里去?等等我。”
走到楼下,恰好一辆牛车送货到店里来,卸完几只货箱刚准备离开。
边知行跳上牛车道:“把车赶到那对面彩云斋前方去。”
荣禄也跟着跳上车,从怀里拿出一把碎银,塞到那赶车的老爷子怀里:“按这位爷的吩咐赶,他让你停,你便停。”
坐在驾位的老伯回头看向两人,白眼一翻,怪人年年有,今年格外多。
这对面便是彩云斋,抬脚走过去都没有三十步的,还雇他的牛车赶过去?
再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碎银,算了,看在钱的份上,就陪着他们疯吧。
老伯收好银子,慢悠悠地扬鞭,轻轻打在牛屁股上,牛铃铛响了两声,牛车调身开始向对面缓缓走去。
快到门口时,边知行再道:“不是在这里停,顺着墙边往前走,我叫你停时你便停。”
老伯惊骇地回头看向他,又悻悻地回正,还好,不是自已眼花,这不是上次那位,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