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拿得出手的文凭和一技之长，她只能辗转于各个皮包公司。
这些公司无一例外不是销售就是客服类的岗位，业绩莫名浮动，老板们唯利是图。
有些公司早上刚刚入职，下午便关门大吉，让她措手不及。
有些公司承诺好的工资，一个月到了，却找几个理由扣掉她大半。
毕业不到一年，她便逐渐认清了社会的现实，那颗原本就没有多少希望和热情的心，渐渐冷却。
没有背景没有资源没有依靠，在这个残酷的社会上，沈瑶瑶慢慢变成了一个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为达目的，可以放下道德和伦理的人。
她独自行走在黑暗中。生活吻她以痛，她没有办法报之以歌。
但顾凡轩是她唯一的例外。
那一年，十五岁的她正值青春懵懂的年纪。
因为成绩糟糕透顶，她在课堂上常常被老师忽视，在同学中也备受冷落。
有一次，她解不出一道随堂数学题，被同桌取笑，坐在她前座的顾凡轩一下课便转过头来，摊开一张白纸，在同桌惊诧的眼神中将每一个步骤都认真地列出来讲与她听。
那一刻，沈瑶瑶心中涌起一股莫抑的暖流。
还有一次上体育课，她突然来例假，红色的血渍浸透裤子，她万分无助地站在操场的一角。顾凡轩不知怎么就注意到了，在操场跑步的他本已跑过去，却故意折返回来，在她面前停下，似乎漫不经心一样脱下外套递给她。
一件外套将她的尴尬与羞赧与外界远远隔开。
再有一次，她那总是换行当的母亲在学校门口卖起小吃摊，同学们嘲笑和异样的目光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顾凡轩却大大方方主动上前去买上几份炸小串，并请那几个嘲笑她的同学一起吃。
那一刻，她看他就像看一束光。
当然，顾凡轩能成为她认定的唯一例外，也许更是因为顾凡轩长得太帅。
才十五六岁，便引得整个学校情窦初开的少女们，悄悄组团来窗前偷看。更有大胆者甚至潜进教室，给他的课桌里塞纸条和小礼物......
顾凡轩就像是一颗星星般闪耀在校园，而沈瑶瑶如开在墙角的狗尾巴花，只能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默默地远远地关注着他。
顾凡轩的父亲和沈瑶瑶的父亲在一个厂子工作，他的父亲是厂长，母亲是老师。
良好的家庭环境与氛围让他从小到大就是大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他是小学的神童，初中的风云少年，长期年级第一霸榜。
后来，顺理成章地考入当地最好的省重点高中，再后来，听说考上了国内顶尖大学。
他的人生一路开挂，而沈瑶瑶的生活却停在原地，仿佛一直在泥沼中苦苦挣扎......
时光荏苒，转眼沈瑶瑶到了二十岁。
从十五到二十岁，这五年间，她一直在社会的底层摸爬滚打，尝尽了人间冷暖。
她的生活就像一部没有色彩的黑白电影，而她内心深处唯一的那抹色彩便是顾凡轩。
她会在空闲的时候，默默地打开 QQ 空间，一条一条细品他的动态，想象着他生活里的阳光与快乐。
同学群里，只要有他的名字出现，她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甚至在马路上看到与他有那么一分相像的人，她都会莫名追看那人很远。
他的名字和他的人之于她，就像是灯塔、是坐标或是某种奇怪的信仰。
听到或看到便会莫名被吸引被牵动。
这天，在一个普通的工作日晚上，沈瑶瑶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刚加完班。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公交站台看见一辆末班公交车就停在前方。
她欣喜若狂，大步上前，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那司机却像调戏她似的，在她离车门只有不到十步远的时候，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她跟在车旁边跑，跟在车后面跑，直到车越开越远，她再也跟不上。
她气喘吁吁，气愤不已却又无计可施。
赌气般就地一坐，把包往旁边马路上一扔，大骂司机，骂着骂着就突然痛哭起来，连妆都哭花了。路边的行人纷纷侧目。
她觉得自已的生活就像一场闹剧，总是不断上演崩溃与无厘头的剧情。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靠近，在她身边停下。
从车上走下来一位高瘦的男孩。
“你是沈瑶瑶吧？” 男孩走到她身边，蹲下来，看着她，眼里带着一丝惊喜。
沈瑶瑶漠然地抬起头。
她一眼便便认出眼前的人是顾凡轩。
五年不见，他更加俊朗阳光。哪怕在黑夜的街头，光线昏暗的路灯下，他的眼神中依然存在的那份熟悉的温柔，令她的心瞬间狂跳不止。
但，只几秒钟后，她便火速冷静下来。
她想象中的再次相遇不是这样。
从她的十五岁到她的二十岁，五年间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他们重遇时的场景。
想象中那时的自已，应该是穿着漂亮的衣服，化着精致的妆容，带着一脸温柔地笑意，自信而优雅地站在他的面前，顾盼生辉。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在她最狼狈，最不堪，最难看，最悲惨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
她脸色冰冷：“不是。你认错人了。”
顾凡轩眉心一蹙，难道他真认错人了？他有些不信。
但女生眼里完全的陌生与冷漠，却又不得不让他自我否定，是自已认错人。
他站起身来，语含歉意：“对不起，你长得太像我一个朋友。我认错了。不好意思。”
车窗摇下来，一个女声从车内传出，“凡轩，你在干嘛？还不快上车回家。”
沈瑶瑶的心猛地再一沉，他有女朋友了？还，一起，回家？她扭头向车窗方向望去，可路灯太暗，她又坐得太矮，什么也看不清。
顾凡轩抬头看向女生方向，应了声：“好的，我认错人了，我马上上车。”
一边说一边快步向后车门走去，拉开车门上车，车门“啪”地一声合上，嗡地一声从她身边开过。
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黑色的车尾和蓝色车牌影子。
沈瑶瑶呆呆地坐在那里，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心痛到无法呼吸，难过到就像在和什么永别。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为什么心口就像被一把钝刀来回捅？
也许是因为她知道今日一别可能永远也无法再次靠近顾凡轩，横在他们之间的除了家境、人生轨迹的差距，可能更多了一个女人。
从那以后，沈瑶瑶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终于接受现实。痛过以后的她突然开窍了一样，勇敢起来，她炒了那个让人头痛的老板，下定决心投入到视频直播的风口与洪流。
虽然还是会时不时想起顾凡轩，但她心底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终是越来越远，如两条交叉线，短暂地于十五岁那年一点交叉，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在奔向各自更远的远方。
......
烟锦瑟缓缓睁开眼，水汽阵阵蒸腾，她失神地念出了两个字：“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