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许家别墅。
“爸,今天我在酒会上碰到那个岑安宁了,她当面找我要顾长清的消息,我不得已答应了明天下午五点前给她。”
“给她无妨。”许昌明点点头,一双眼睛精光点点,“陆家太子爷在警局为她冲冠一怒的事虽然知道内情的没多少,但是那位肯定会有所耳闻。顾长清的消息给出去后,不管会因此产生什么连锁反应,矛头都会转移到陆晏洲身上,到时候我们父子俩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许应鸿佩服地点点头,“还是爸英明。”
……
这天晚上,岑安宁彻底失眠了。
一夜睁着眼睛到天明,她知道自已这个状态肯定没办法正常工作,索性跟张睿请了个假,在家里一直守着电脑。
一直等到下午四点五十分,邮箱才终于提示收到了新的邮件。
明明之前一直在迫切地等着,盼着,可是,当邮件真的收到时,她却有些不敢点开了。
所谓近乡情怯,就是如此吧。
她站起来在房间里踱了几圈,等自已完全平静下来后,这才重新坐回电脑旁,微微颤抖着手点开了邮件。
夜色浓重,琥珀色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投落而下,将蜷缩在黑暗中的女孩周身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面前的电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动息屏,女孩抱着双腿坐着,脆弱地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仿佛这样,就可以隔绝电脑屏幕上的噩耗。
她最爱的父亲,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这个可能性,其实她从前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总是抱着那么一丝侥幸。
她总是在想,或许,父亲只是偷偷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会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蹲下来,朝她伸出手,跟她说:
“陶陶乖,快到爸爸这儿来。”
这样的一丝侥幸,经年累月,几乎成了她在困境中支撑下去的唯一支柱。
可是今天,这个支柱终于倒了。
永远不会再有人那样温柔宠溺地跟她说话,喊她陶陶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往外走。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她不管不顾,就这样缓缓走进了雨幕中,任由巨大的悲伤将她整个人吞没。
……
徐子渊在查人方面很有一套,更何况是陆晏洲吩咐的,他更加不敢怠慢。
第二天下午六点,徐子渊就出现在陆晏洲的办公室,将岑安宁的资料事无巨细地摊在了他面前。
“事情好像有些出人意料。”徐子渊的神色罕见地郑重。
“怎么说?”陆晏洲将烟掐灭在烟灰缸,大手拿起了那叠不算厚,但也不算薄的资料。
“你先看看再说吧。”徐子渊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陆晏洲开始专心看手边的资料,看了一会儿,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她现在这个是假身份?”
“是的。她真名叫顾陶陶,是当年海城顾氏集团董事长顾长清的独生女。十四年前,顾氏集团突然宣布破产,欠下巨额债务,顾长清下落不明,只留下孤儿寡母面对那些疯狂追债的债主。有一次她和她母亲被一伙人绑架,她母亲不堪受辱,撞头自杀,是她自已夺了匪徒手里的刀自救,两人才得以逃生。”
很平淡的几句话,陆晏洲却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女孩满身是血地跟一群匪徒对峙的画面。
心脏不可抑制地缩了缩,一种莫名的疼意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席卷而来。
徐子渊继续道:
“不过,现在她们母女俩在明面上已经死了,应该是有高人在暗中帮她们隐藏了身份,让她们改头换面来了京市,我这还是费了点心思才查到这些隐秘的资料。”
以徐子渊的通天手段,居然都要费心思,看来这幕后高人确实很有实力。
“那她和许应鸿是怎么回事?”
“许氏集团当年收购了顾氏,她想找许应鸿调查顾长清的下落,这才有了那晚在会所的事。”
陆晏洲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顾长清……”
“在十四年前就跳楼自杀了。”徐子渊抬腕看了下手表,“许应鸿那边答应今天下午五点前给她顾长清的消息,想必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
从办公室出来以后,陆晏洲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脑子里纷纷乱乱的都是刚刚从徐子渊那里得到的消息。
这时,不远处的雨雾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没有打伞,就那样淋着雨走在大街上,完全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抬头一看,原来他竟不知不觉把车开到了岑安宁所住的和润小区。
他转动方向盘,迅速把车开了过去。
岑安宁浑浑噩噩地向前走着,直到手腕被人从后面拉住,她茫然地回头,面前的人似乎有些熟悉。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突然紧紧抓住男人的手,“妈妈……妈妈……求你带我去找妈妈。”
“好,我带你去找。”
陆晏洲柔声安抚,牵着她的手走向车子,岑安宁听话地跟着他上了车。
岑安宁浑身已经湿透,陆晏洲将车内的暖风开到最大,给她脱下了外套,又拿出备用毛巾给她擦头发。
今夜的岑安宁异常乖巧,由着他摆弄。
中途他给徐子渊去了个电话,查到了岑书慧目前所在的医院和病房。
直到她身上再没有一丝水汽,陆晏洲这才发动车子前往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他时不时望一眼后座上的女人,女人仍旧目光呆滞地坐着,不哭也不闹,就像是一尊冰冷的玉娃娃。
他突然无比庆幸自已今晚将车开到了和润小区,否则,会发生什么事,他简直不敢想象。
到了岑书慧的病房门口,岑安宁这才像是突然重新活了过来。
她奔过去一把握住岑书慧的手,妈妈手上的温度让她终于安心地将内心所有的悲伤倾泻而出。
可是,即便是伤心到了极致,她都只是那样小心翼翼地轻声啜泣。
陆晏洲不忍再看,转身出了病房。
来到走廊上,他快速从口袋中掏出了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尼古丁的味道这才让他稍稍缓解那股子快要窒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