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翩枝的心渐渐往下沉,捏紧的指尖泛了白。
马车突然急停,定是发生了要事。
该不会是萧沉渊追过来了吧?
他们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萧沉渊最少要睡一个时辰,不应该追回来啊……
正当沈翩枝胡思乱想之际,马夫的声音骤然响起——
“公子,有十余人冲出来挡住我们的去路。”
沈翩枝心中一紧,掀起车帘往外瞧了一眼。
外头站着十余个男子,个个身形高大魁梧,面目狰狞,手持利刃,看上去似山匪。
独眼龙注意到了她,沈翩枝眸色一暗,连忙放下帘子。
“哟,马车上还有小娘子呢,长得倒是不赖。”独眼龙邪魅一笑,带着兄弟们上前,团团将马车围住。
迟非晚牵着沈翩枝的玉手,眼神递去一抹安抚,“别怕,我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她是失忆了,但不是傻了。
还是知道自已有一身本领的。
他们虽是山匪,但看起来不是她的对手。
沈翩枝敛眸几瞬,面露担忧之色,“他们有十余人,来者汹汹,恐怕不好对付。”
迟非晚笑道:“怕什么?我可是会武功呢,况且不是还有我夫君吗?我们二人合璧,定将他们打得片甲不留!”
段亦安眉心略低,面带愁容道:“我去会会他们,你们留在车上,没有我的命令不能出来。”
他不想晚晚置身于危险之中,所以他要一个人对付他们。
迟非晚抬眸望去,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爱意悄然流露,彼此心意相通。
外头传来独眼龙的嘶吼声,“给老子滚下来!”
段亦安掀起车帘从车厢里钻出,眸色微冷,剑尖直指敌人,“敢问兄台有何指教?”
独眼龙没料到马车内会有男子,看着倒是气势不凡,武功高强。
但他不会因此退缩,恶劣地勾勾唇,狂傲道:“你若识趣便把美人留下,自个滚蛋,否则老子让你粉身碎骨。”
段亦安不想与他废话,翻腾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剑抵在独眼龙的脖子上。
独眼龙眉心一跳,怒道:“你不讲武德,我都还没喊开始呢!”
“我把方才那番混账话还给你,留或不留,随你。”段亦安周身肆虐着戾气,逼人不敢直视。
独眼龙咽了下唾沫,点头,“我走!”
段亦安并没有将剑收回,神色淡漠地盯着独眼龙。
独眼龙脸色一沉,压着怒意道:
“我都说走了,你为何还不放手?难不成你想出尔反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道理你还不懂吗?”
面对独眼龙的一番控诉,段亦安眼皮也不抬一下,冷声道:“这句话也还给你。”
独眼龙顿时理解他的用意,说道:“你是怕我会出尔反尔?怎么可能啊,我行走在江湖中,最讲究的就是义气了。”
段亦安收回刀剑,将独眼龙推了过去。
兄弟们立刻围上来,“大哥,没事吧?”
“没事。”独眼龙咬牙道。
但他始终不甘心。
美人就在眼前,怎能直接放走?
他可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尤物,错过实在可惜!
独眼龙回头看了一眼兄弟们,意味不言而喻。
刹那间,十余人握着刀剑朝着段亦安刺去。
段亦安早已料到他们会反水,看着近在咫尺的利刃,腾空而起,轻踏在剑上,借力将几人踹倒在地。
独眼龙哂笑一声:“没想到你小子还是有点能力在身上的,但我们有十余人,你寡不敌众,还是缴械投降吧!”
“做梦!”段亦安施展轻功,轻飘飘地落在了独眼龙的跟前。
“嘶哗”一声,刀剑划过独眼龙的手臂,伤口顿时溢出鲜血,一发不可收拾。
段亦安睥睨着他,道:“我可以对你手下留情,前提是带着你的人滚,否则下一刀就会出现在你的脖子上。”
独眼龙心底腾起无尽怒火,挥着手上的刀刺向段亦安。
在车厢内的迟非晚坐立难安,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丢下一句,“枝枝,你待着别动!”
不等沈翩枝回应,迟非晚身子一跃而起,双足落地,脚撂起地上的利剑 ,待剑尖对准独眼龙时,一掌打在了剑柄。
独眼龙看着如疾风般飞来的利剑,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躲避。
却不曾想段亦安忽然抓住他的双臂。
“噗——”独眼龙被扑面而来的利剑刺入喉咙,他飞出一尺之外重重落地,鲜血从口中喷溅出来,溅了一地。
血沫流淌而下,染红他胸前的衣裳,他眼含恨意地瞪着迟非晚,吃力地抬手指着她,艰难吐字,“你……”
微弱的气息忽而断绝,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便没了生息。
但那双眼睛仍在睁着,似死不瞑目。
迟非晚用剑割下其中一名山匪的外袍一角,甩到独眼龙的脸上,眼不看为净。
那名山匪看着自已残缺不齐的外袍,恶狠狠道:“你杀了我们的大哥,我们要你偿命!”
他们一哄而上,凶神恶煞地瞪着迟非晚。
段亦安与迟非晚并肩作战,眼里皆透着一抹决绝。
这些山匪能力不强,压根不是段亦安与迟非晚对手。
还没到三个回合,他们便狼狈地倒在地上。
迟非晚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们,冷声道:
“我取走你们大哥的性命是因他出尔反尔,你们若想离开,我可以给你们一次机会。”
山匪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撑着地面起来。
他们开始分散跑。
迟非晚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妥。
沈翩枝一直安分守已地待在车厢,也不敢撩开帘子看外面的情况。
只听到刀剑打斗声四起,杀机四伏。
她从袖子里头拿出一把精致的短匕首,它乃黑铁铸造而成,表面有着无数精雕细琢的纹理,看起来价值连城,贵气逼人。
这是沈翩枝在离开前,从萧沉渊身上拿来傍身用的。
萧沉渊虐待她许久,这匕首算是对她的一点补偿吧。
可能萧沉渊不这么认为,但他的想法于她而言不重要。
倏然,马车忽然晃动了一下。
沈翩枝顿时警惕了起来,紧紧贴着车壁,屏声敛气地盯着车帘。
下一瞬,车帘被人掀开。
一个脸上有道像蜈蚣伤疤的男子倏然钻了进来。
他看到沈翩枝的那一瞬间,瞳仁骤然放大,眼前一亮,露出贪婪的表情道:
“大哥说得没错,你的确是个美人坯子,只是可惜大哥享受不到了,那就让我代替大哥好好品鉴一下吧!”
沈翩枝眉眼顿时冷了下来,不耐地吐出几字,“不想死就给我滚!”
“性子还挺辣,我喜欢!”男子目光逐渐灼热,迫不及待地弓着身子迈向沈翩枝。
沈翩枝眸底尽是厌恶之色,垂在一侧的手紧握着匕首。
她用匕首指着男子,“我不想说第二遍!”
男子脸色一沉,伸手欲抢走沈翩枝的匕首。
沈翩枝抬脚踹向男子下胯。
还未等男子暴怒,迟非晚便一剑刺穿他的身体,接着狂吐鲜血,倒在沈翩枝的眼前。
沈翩枝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胃里一阵翻山倒海,钻出马车蹲在一旁干呕了起来。
迟非晚极为不爽地踹了方才那男子一脚,哼声道:
“就凭你这歪瓜裂枣的样子,还想玷污我的枝枝?简直痴心妄想!”
“给你逃命的机会你不珍惜,却觉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吧?可惜喽,你没这个机会!”
迟非晚越说越气,对着男子的尸体一顿乱踹。
其他山匪已经识趣跑了。
就他不要命。
幸好她和枝枝隔得不是很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想着,迟非晚环顾四周,目光锁定蹲在路边的沈翩枝,连忙走了过去,担心道:“枝枝,你无碍吧?”
“无碍。”沈翩枝脸色有所缓和,胃也舒服多了,没了干呕的迹象。
只是方才那一幕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段亦安将男子丢下马车,一脸嫌弃道:“马车已经被他弄脏了,怕是没法继续乘坐了。”
迟非晚道:“那我们如何去北国?适才已然浪费一些时间,我们再不赶路,只怕很快便被萧沉渊寻到。”
段亦安观察了一下四周,道:“如果我没记错,前方五公里是马市,我们可以去采买。”
“那我们将就一下吧。”沈翩枝道。
迟非晚点了点头,牵着沈翩枝一同进了车厢。
尽管男子不在车厢,血腥味仍然浓厚,不断地钻入她们鼻尖,实在难受至极。
段亦安坐在马夫的身旁,掀帘看了一眼里头,“能忍受吗?”
“可以。”迟非晚还是点了点头。
沈翩枝掀开车帘,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眉眼顿时舒展开来。
迟非晚换了个位置,坐到沈翩枝的对面,也掀开了帘子。
清风拂面,很是舒心。
待至马市后,夜幕降临,如浓稠的墨汁,幽沉得化不开。
而马市也打了烊。
段亦安斟酌一下,还是出了声:“要不我们还是在客栈住上一晚吧,明天一早再买马出发。”
迟非晚虽然想此刻就前往北国,但赶了半天的路,也实在是累了。
她刚想点头,便想起一旁的沈翩枝,问她:“枝枝,你觉得呢?”
“他说得没错,我们便留一晚吧。”沈翩枝也觉得颇有道理。
三人进了客栈,开了两间上等的客房。
小二领着他们上了楼,说道:“掌柜说你们是一起来的,特意给你们安排相邻的客房,你们也可有个照应。”
沈翩枝没想到掌柜会想得如此周到,嫣然一笑,“多谢。”
段亦安和迟非晚也道了谢。
小二带他们去到客房,便转身去忙了。
迟非晚看了一眼客房,忽而抬眸望向段亦安,柔声道:
“夫君,要不我与枝枝一间房吧?她不会武功,我担心夜里会出现意外,我与她一间房会安全些。”
段亦安眉心微拢,无奈道:“你这哪里是跟我商量,这分明是在告知我。”
迟非晚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知道便好。”
沈翩枝刚想拒绝,迟非晚便挽上她的胳膊往旁边一坐,笑道:“时候不早了,夫君早些歇息吧。”
段亦安脸色微沉,愣在原地不动。
迟非晚眨了眨眼睛,佯装惊讶道:“夫君该不会是不舍得我吧?虽然我们是新婚燕尔,但也不用形影不离。”
段亦安眉心突突直跳,他此前怎不知晚晚这般能说会道?
小嘴一张,叭叭不停。
还怼得他哑口无言,不得不从。
段亦安暗叹了口气,道:“若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好。”迟非晚道。
段亦安一步三回头,沈翩枝都差点不忍心将晚晚留下了。
他离开时顺便把门带上了。
迟非晚立刻凑到沈翩枝的耳畔,压低声音道:
“枝枝,我总觉得段亦安没有和我坦白一切,所以在我疑虑还没有打消之前,是不会和他同床共枕的。”
沈翩枝眸底划过了一抹惊讶之色。
她万万没有想到晚晚对段亦安有警惕之心。
晚晚方才的举动实在是太自然了。
她看不出来,段亦安肯定也是。
既然就是晚晚认为的,那一定会有道理。
思及此,沈翩枝眸光忽明忽暗,语气凝重道:
“你对他有疑心是好的,毕竟你还没有恢复记忆,也不知道此间到底发生了何事,还是等恢复记忆再说吧,届时便会真相大白了。”
迟非晚唇角泛起明媚的笑意,“我们不愧是多年好友呀,想到一块去了。”
“那是自然,这么多年好友可不是白当的。”沈翩枝笑道。
迟非晚倒了一杯清茶,推至沈翩枝面前,问:“你与萧沉渊是如何相识的?”
提及萧沉渊,沈翩枝眸光顿时黯淡下来,“其实我也说不清其中缘由。”
她穿越过来时就已经是萧沉渊的王妃了。
原主与萧沉渊隔着什么深仇大恨,她一概不知。
可谓是穿过来背黑锅的。
幸好萧沉渊只是囚禁她,并没有做过欺辱她的事情。
迟非晚一头雾水,疑惑道:“你们关系如此复杂?”
沈翩枝“嗯”了声,“是挺复杂的。”
“那我还是不提他了,反正你日后与他再无瓜葛,此人不提也罢。”迟非晚道。
对啊,她与萧沉渊再无瓜葛了。
沈翩枝眸底蕴上一层喜色。
只是下一瞬,迟非晚顿时警惕起来,“嘘,有情况。”
沈翩枝噤若寒蝉,警惕地看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