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顾泠安也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他面色有些发白,手中还捧着一碗鲜红的液体。
夜无忌跟他说过他和天尊每日都会晨练。
如果要准备早餐,现在正是时候。
他匆忙地赶向厨房,轻快的步伐却被一阵急促的呼吸声打乱了节奏。
脚步猛地停住,止在紧闭的门扉正中。
是天尊房间里面传来的声响。
顾泠安凑近了些,想要听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距离越近,就越能感受到房间内四处冲撞的暴动灵息。
门扉中传出的呼吸尾音轻颤,愈发急促。
“唔…………”
像是再也忍不住,房内的人儿痛呼出声。
金色的眸子骤然紧缩。
是天尊。
顾泠安大脑瞬间空白,端起手中的碗便冲了进去。
被门扉挡住的视野豁然开阔,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床上呈昏迷状态的韩堇轩。
“……天尊!”
他惊呼出声,将碗随手放在一边,焦急地扑在人床前。
外来者突然闯入,恣意动乱的灵力像是找到了发泄口,拼命地往顾泠安身体里挤。
熟悉的灼伤感重新游走在七筋八脉,顾泠安强忍着疼痛,将手搭上人的腕侧。
指尖刚触及人的肌肤,浑身的灵力连带着稳固丹田的修为一起,瞬间被抽空。
顾泠安喉中立刻涌上一股血腥,又被自已硬生生咽回了肚里。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已是空灵根。
即使是体内灵力都被吸光,对于修为影响也是微乎其微。
他只需把灵力再吸回来,便又可回到原来的修为。
要是换了一般的灵根,别说给天尊把脉,就算是想要近身都成问题。
顾泠安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依照指尖传来的波动,迅速做出判断。
天尊之所以看起来这么痛苦,是因为阴气入脉。
而昼夜交替,更是体内阴阳转换的契机。
白天的时候,天尊体内的阳气还能压制住这些阴气,所以影响微乎其微,只不过偶尔会感到眩晕。
而到了晚上,保护心脉的阳气则会被体内的阴气驱逐。
而那些灵力为了保护天尊,只能在体内疯狂运转,试图寻回主导权。
每个夜晚,天尊的身体都将被难以忍受的剧痛折磨,可意识却混沌泥泞。
即使是清晰地感受到了不适,人却无法从昏迷中清醒半分。
顾泠安尝试着又喊了几声天尊,果然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
沾着水雾的黑眸偶尔像是回神般睁开,其中的瞳孔也依旧涣散。
韩堇轩衣衫散乱,长发泼墨般散落在纯白的被单。
他额前已然起了细汗,整个人如同刚出浴般染着湿意。
好看的薄唇微张,隐约能看见其中殷红的舌尖。
深邃的双眸中满是隐忍难耐,寂静的寒潭终于泛起了层层波澜。
顾泠安直勾勾地看着人眼角朱砂,面上挂着的忧虑已经悄然变了味。
呼吸逐渐升温。
蛰伏已久的欲念如同雨后春笋般接踵而至,仿佛被蛊惑似的,他鬼迷心窍般伸出了指尖。
瘦削的指节轻轻地划过人微张的唇角,再覆上滚烫的唇瓣。
他摩挲着,直到将失去血色的唇瓣磨得通红,才恋恋不舍地移开。
柔软的触感依旧残留在指腹,可耳边又传了声闷闷的轻吟,接触过的地方又开始兀自发烫起来。
顾泠安难耐地咬了咬唇。
本以为这样就能满足,可现在看来,无异于饮鸩止渴。
膨胀的欲望像是无尽的沟壑,而他则甘之如饴地陷了进去。
他开始不满足于简单的触碰。
顾泠安捧起人无力地垂落在床侧的手掌,轻轻蹭了蹭。
就好像是小动物想要让气味沾满自已喜欢的东西,顾泠安捧着人的手心,一遍又一遍地蹭着。
他自已都说不出现在心中究竟是何感想。
只是一味地想要靠的更近,想要那令人心痒的温暖,揉进自已的骨血。
顾泠安翻身欺压上去,爱不释手地用指尖描摹着人手腕的红纹。
可望不可即的天尊,到了夜里,却更像一个可以任他摆布的玩具。
理性在告诉他,他现在该去请白渊星,让人为天尊纾解灵力。
只要有阴属性灵根修者每夜替人纾解,天尊晚上就不必再受折磨。
可本性却在疯狂叫嚣,在混沌的大脑中肆意叫嚷着。
呼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了实质的回音。
【别让任何人发现,今后的每个夜晚,都将是你和天尊共有的秘密。】
他听见自已灵魂深处的声音。
这次没有幻听一般的错觉,反倒是真真切切,印在他的识海里。
熟悉的声线,却带着惑人的意味。
是他自已的声音。
内心深处,有什么微妙的平衡被打碎了。
顾泠安喉间滚动,呼吸声逐渐粗重起来,连眼角都染上了病态的酡红。
伴随着愈发清晰轰鸣的心音,难以言喻的快意充斥着大脑。
金色的狐眼紧紧盯着面前虚弱的天尊,顾泠安几乎失去了正常呼吸的能力,开始止不住地气喘。
欲望轻松战胜了理智。
只有他见过的天尊。
脆弱的,无助的,惹人怜爱的天尊。
也是在夜里,独属于他一人的天尊。
顾泠安小心翼翼的攀上了人的脖颈,像是抱着这世间仅有的珍宝,双目迷离,满足地叹谓出声。
窗外的阳光逐渐洒进门楣,一直处于失神状态的韩堇轩也有了清醒的迹象。
顾泠安最后埋在人的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端起碗,悄悄地退出房间。
他浑身轻颤,咬着食指指节,露出一抹病态的微笑。
像是口味挑剔的捕猎者,终于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那个令他满足的猎物。
顾泠安步伐轻快,上挑的狐眼几乎眯成一条细线,将暴露在阳光下的身形,重新又隐在厨房遮挡的阴影里。
太阳的第一抹阳光洒在脸侧,夜无忌一如往常睁开眼睛。
他伸了个懒腰,准备起床。
模糊的目光移向床下,地下为顾泠安准备的被褥依旧整齐地摆放在一侧。
夜无忌伸手探了探,没有体温。
难不成是彻夜未归?
还未等他再细想,却被窗外升起的炊烟勾起了回忆。
两年以前,他也是这样每天都能看见师尊做饭的炊烟。
只不过现在端着饭碗走出来的人换了个模样,变成了他那小师弟。
顾泠安正端着碗筷走到先前大家吃饭的地方,不合身的围裙勾勒出人纤细的腰肢。
菜汤的清香顺着微风飘过窗边,夜无忌迅速洗漱完毕,走到桌边。
他打量着琳琅满目的菜盘,不由得发出赞叹。
“哇!我是说你怎么起这么早,原来是在做早饭呀!
竟然做了这么多,师弟真是有心了。”
顾泠安微微一笑:“是天尊嘱咐的,我不过只是照办罢了。”
虽然只是勾了勾唇,但整个人却像是碰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洋溢着开心的氛围。
在夜无忌的记忆里,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人露出这样清爽的笑意。
不及他细想,面前紧闭的门扉也被人从内打开。
“师尊晨安!”
“天尊晨安。”
韩堇轩有些疲惫地撑着门框,率先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充满活力的笑脸。
两位少年郎朝气四射,充满活力的眼神就好像正午的太阳,把他仅剩的那点力气都晒干了。
好在饭菜的香气滋润了充满血腥味的鼻腔,这才让如同尸体般僵硬的韩堇轩多了分力气。
他看向桌面卖相极佳的一个个菜盘,心下一惊。
没想到顾泠安饭都不认真吃,烧饭却很有一手。
光看这精致的摆盘,就知道上面放着的东西一定绝非俗品。
“师尊,我们是先晨练还是先吃饭呢?”
夜无忌虽然是看着韩堇轩,但注意力显然已经桌上飘来的饭菜香味引走。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一整天,可正经的吃食却只有昨日中午那一次。
韩堇轩也不免被勾起了馋虫,直接选择了后者。
“先吃饭吧。”
得到师尊首肯,夜无忌也是迫不及待地落了座。
这饭菜这么香,他早就被勾的快流口水了。
他打量着面前琳琅满目的菜品,直接盛了碗看起来最有食欲的云吞,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冒着热气的馄饨被人囫囵吞下,夜无忌眼睛一亮,随即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他像是吃到了什么珍馐美味,边吃,还不忘含糊不清地做出评价。
“小师弟,你这馅儿也太好吃了吧!
不仅肉好吃,就连外面的皮都爽滑可口。
要不是知道是你做的,我还以为是天尊做的呢!”
顾泠安没有回话,只是用余光偷偷看了眼韩堇轩,随后又回到了厨房。
夜无忌正吃的起劲,自然是没注意到身边除了顾泠安,对面还多了个高大人影。
韩堇轩早已落座,听着这超高的评价,不免也好奇起这云吞的味道。
竟然和原主的厨艺不相上下,他倒是不得不品味一番了。
韩堇轩也盛了半碗云吞,从中挑了一个放入口中。
果然如同夜无忌所讲,云吞里面的馅料和面皮和谐地仿佛融为一体,爽滑可口。
夜无忌吃饭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儿碗里的云吞便见了底。
面前的石桌上还有许多没被品尝的菜品,他自是不会错过一碟。
只见夜无忌左挑右凑,手中比脸还大的碗马上又被填满了。
他大口地吃着碗里的饭菜,吃着吃着,面上的惊喜逐渐变成了惊异。
顾不上嘴巴还塞着东西,他忙不迭地抬头望向前方。
“师弟……你到底跟谁学的厨艺呀?
怎么能和师尊做的味道如此相像!简直……一模一样。”
夜无忌看着面前神色不定的韩堇轩,硬生生将后面的那句“有过之无不及”改成了“一模一样”。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神色坚定地朝人表明了自已的立场。
“当然,在我心里,师尊做的永远是最好吃的!”
韩堇轩此刻根本没注意夜无忌在说些什么,只是不紧不慢地吃着碗里的云吞。
吃着吃着,心中的那份绝望又多了几分。
没想到原主的厨艺高到随手包个云吞都能让人食指大动,他得偷偷练多久才能赶上原主的水平啊。
“天尊,您也尝尝这个吧。”
韩堇轩闻言抬头,顾泠安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已。
金色的眸子隐隐含着几分期待,手中还捧着个茶碗。
淡粉的茶水上面点了些花瓣,许是一直在温着,隐隐还冒着热气。
韩堇轩接过人手中的茶碗,浅浅尝了一口。
没想到这一口茶水下了肚,昏沉的大脑竟然清明了许多。
这茶水不仅跟原主常备的醒脑茶效果差不多,而且味道更是香甜可口,完全尝不出半分茶叶的苦涩。
韩堇轩眸光一亮,将茶水尽数喝了下去。
迟钝的思绪又开始活跃起来,韩堇轩眯了眯眼,沉闷的心情也好上不少。
顾泠安弯了双好看的狐眼,视线却不经意滑向了人滚动的喉结。
“这花茶……可还合您胃口?”
这哪里只是合胃口,简直像是为他量身定制般,太令人满意了。
韩堇轩唇角微勾,不紧不慢地答了句尚可。
要不是还得端着架子,他早就赞叹出声了。
顾泠安垂下眼睑,唇边笑意更盛。
“那以后弟子便日日给您备一碗花茶。”
韩堇轩微微颔首,同意下来。
见人同意了自已的提议,顾泠安这才端起了饭碗,大口吃了起来。
虽是满满一桌,但两个小孩儿饭量都不小。
有了顾泠安的加入,桌上的饭菜也是肉眼可见地少了下来。
不过片刻,桌上便只剩了几个空盘。
夜无忌揉了揉发胀的小腹,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就连一向不爱吃早饭的韩堇轩也难得起了胃口,放下吃空的碗筷。
桌上的人皆已落筷,顾泠安便开始收拾起摆着的空碗。
这次夜无忌没有去帮忙。
因为他实在吃的太多,动都动不了。
韩堇轩看出人有些吃撑了,便没有着急催人上早课,等到他稍微缓过来才开始每天的晨练。
这次夜无忌等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真人对练,也是兴奋地唤出自已的无悔剑,与韩堇轩缠斗在一起。
等到顾泠安忙完出来,映入眼帘的便是衣袖翻飞的场面。
黑色的长衫在空中甩出一个鱼尾,一道白色的身影追逐在后。
一高一矮,一静一动。
面若冷霜的男人轩然霞举,反手握着冰魄,凛然的剑尖在空中划出道道铮鸣。
夜无忌呼吸微乱,却神采熠然。
他提着手中的剑柄,像是合奏似的,点在冰魄的冷刃发出清脆的叮铃。
师徒二人你来我往,和谐地宛若一幅泼墨的山水画。
顾泠安安静地站在一旁,眼中却只印出了画中浓墨重彩的那笔。
全身心投入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夜无忌只感觉自已没有尽兴,便又到了早课时间。
今日依旧是灵药峰的课,他拜别韩堇轩和顾泠安,便匆匆地准备相关事宜去了。
夜无忌身形渐远,韩堇轩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个孤零零的小白团。
顾泠安金色的狐眼正露着几分艳羡,却又在相触的瞬间垂下了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