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皇帝留下云阳侯,景欲燃,李南泽和王天禄,商量赈灾银的事。
赈灾银不知去向,芜县还因灾荒闹了瘟疫,这件事是一定要查清解决的。
几人商量完后,皇帝决定让景欲燃提前成亲,成婚后带着御医和李南泽一同前往芜县查清楚这件事。
回府后,景欲燃不解的问父亲:“陛下为何要我提前成亲,回来后再成亲不也一样吗?”
老侯爷勾着唇角似笑非笑看着他:“陛下怕你过去不能按时回来误了婚期,体恤你还不好?”
景欲燃皱了皱眉头,见不得父亲这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老侯爷撇嘴,他儿子可真无趣。
“你成亲了,温府的那位高小姐才能进入侯府,陛下花力气保下的刀才会安心。到时候他会在暗处保护你们,你们的安全也更有保障。”
老侯爷瞥他一眼:“后日我就会让你母亲前去提亲,所有的彩礼都已准备好了,你准备好了吗?”
景欲燃一怔,点点头:“准备好了。”
······
温静婉得到提前成亲的消息的时候是惊讶的,她以为皇帝的命令是不可以朝令夕改的。但又想到当朝的特殊之处,只得浅浅叹了口气,提前去找了顾琳琅。
她没忘记,上次的问题,母亲还没给她答案,需要她再问一次。
吃完晚饭,温静婉来到顾琳琅房中。温尧亭这两日因着温静婉的婚事,又被迫被恭喜和同僚喝酒去了。
顾琳琅安静的倚在床头,冲温静婉招招手。
温静婉不禁感叹,母亲真美啊!昏黄的烛光照在母亲的脸上,给母亲飘渺冷淡的气质陇上了一层实感。
“母亲。”
温静婉坐到顾琳琅身边,顾琳琅给她拢了拢披风。
“阿婉可是来问上次的问题的?”
温静婉点点头:“是,母亲,我想知道您的看法。”
顾琳琅摸摸她的头:“阿婉想知道的,到底是母亲嫁给你父亲有没有后悔,还是母亲嫁人了了有没有后悔?”
“我,都想知道。”
温静婉是讶异的,她没想到母亲竟然这么敏感,连她那点隐晦的想法都能捕捉到。
“母亲为何觉得我会问您嫁人了后不后悔?母亲应该知道,当今这样,但凡女子,几乎都是要成婚的。”
顾琳琅笑着摇摇头:“一点母亲的直觉罢了,并没有什么根据。况且你也说了,是几乎,总有人是例外的。阿婉若想,也可以是那个例外,只要阿婉承担的了代价就好。”她转过头温柔的看着温静婉,“阿婉能明白这个意思吗?”
温静婉当然明白,母亲并没有糊弄她说女子必须要成婚,也没有霸气的告诉她想怎么做都行,母亲会替她兜底。
母亲只是希望她想明白,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
只看她们怎么选择。
她们都知道,有些底,她们是兜不了的。
大话固然容易说,但是权利,财富,武力都可以是杀人的刀,她们无力抵抗任何一样。
“明白的,所以母亲选择嫁给父亲,也是选择之后的结果吗?”
温静婉看向母亲,她很难想象,这样烟波浩渺的气质会向现实妥协。在她的想象里,如母亲这般浩淼若仙子的气质都是很清高自傲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顾琳琅笑出声:“阿婉,母亲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母亲也是会权衡会妥协的。但母亲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母亲想要的是什么?”温静婉困惑不解,难道是父亲的爱吗?可父亲虽爱母亲,到底还是娶了妾,她不信父亲没有一点心甘情愿,也不信母亲没有一点不怨。
“是平静,母亲自始至终想要的都是身体和心理上的平静。”顾琳琅看向远处,想起当年的处境,“当年你母亲病故,你父亲来提亲。你父亲是个文人,他有许多文人都有的通病——清高。”
顾琳琅看向温静婉:“阿婉知道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处吗?”
“自命清高,很多事都会有一定底线,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
温静婉想着她父亲的性格和处事,试着给出了答案。
顾琳琅赞赏的看向她:“阿婉真的很聪慧,确实如此。这世上的人很少有人是没有缺点的,即便是母亲,也有缺点。我们无法苛求嫁给一个毫无缺点的人,只能尽已所能挑选最适合自已的。你父亲这样的人还有一个好处,这种人重名誉,一旦你拿这一点捏着他,他基本都会屈服。上次你能拿回铺子,便是这个原因。”
温静婉张张嘴,没说话,但她之所以要拿父亲的名誉说事,确实是算准了他这一点的。
但她有些好奇:“母亲的缺点是什么?”
顾琳琅笑笑:“母亲的缺点啊,母亲很懒,不愿意同他人多费口舌。即使有了误会,也不会开口解释,只会任由他人误会下去。”
温静婉默然,在她的印象里,母亲确实是少言寡语的,也从不爱解释。
顾琳琅接着说:“况且,你父亲长相家境才学都算不错了,嫁给这样的人,以后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日常是不会太难过的。若是过分了,我也只有办法。如今这世道,能吃穿不愁,平静安逸,母亲已经满足了,至于爱,母亲从未求过。”
顾琳琅瞒下了最重要的一点没说,她嫁过来可以最大程度保证姐姐的孩子不受后母苛待,她的孩子最好不知道这些。
温静婉是何等敏感玲珑的人,母亲不说,她也早已猜到。
但母亲既不想说,她便当做不知。
“母亲,我明白了。”温静婉将身体靠在顾琳琅身上,她懂得母亲的意思了。
母亲希望她明白,自已的心才是最重要的。爱这种东西,有是幸运,若是没有,也不要感伤,那不是什么必须的东西,无需为此伤神。
母亲其实比她还害怕,世子不爱她······
她怕她伤心。
“母亲放心,我都懂得。爱人先爱已,若是自已都不爱自已,别人岂会爱你。若是自已会爱自已,那么旁人爱不爱自已,也无关紧要。”
顾琳琅鼻子一酸,她的阿婉,为何如此懂事。
姐姐,你在天之灵,是否会欣慰?
顾琳琅拍了拍温静婉的后背:“好了,天色晚了,阿婉快些回去休息吧。到时候可不能顶着个暗沉的脸蛋成亲。”顾琳琅戳了戳温静婉的脸蛋,“我们阿婉,要做全京城最漂亮的新娘。”
曹府。
曹元慵懒的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人的年纪一旦上来,总有些迷信天地的力量,认为阳光,大地,老树可以给他们更多生命的力量。
曹元也不能例外,他在下午阳光最舒适的时候躺在老树旁晒太阳,周围还有美妾在侧给他喂枇杷。
殷奇站在他旁边看了一眼美妾,曹元挥挥手,美妾知趣的退了下去。
殷奇看着美妾走远,这才开口:“曹相,侯府的婚期提前了,我们要不要对温家小姐动手?”
曹元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突的睁开看向他,眼神没什么温度,看的殷奇发寒。
“动什么手?杀了她吗?殷奇,你跟在我身边也很多年了吧。有时候,脑子里也要装点东西,不要只懂得打打杀杀的。”
曹元收回眼神,看了眼旁边的枇杷却不去拿。
殷奇连忙拿了一颗枇杷恭敬的递给他:“请相爷赐教。”
曹元这才开口:“温家小姐是顾襄的亲外孙女,顾襄的门生虽多,但大多数职位不高且中立不参与党争。”曹元吃完了嘴里的枇杷,右手敲了敲盛枇杷的小桌子。
殷奇又拿了一个琵琶递过去。
曹元接着说:“你若不动她,那顾氏门生只是有可能会倒向皇帝。但你若杀了她,顾氏门生则一定会倒向皇帝。顾襄这么多年只顾着教书,你就真当他是只老龟没脾气了?”
顾襄当年,那是出了名的脾气又臭又硬。
若是真的因为自已的原因导致外孙女惨死,他定不会善罢甘休。
殷奇汕汕低头:“卑职明白了,多谢相爷指教。”
曹元重新闭上眼睛挥挥手,示意他问完了就离开。姿势表情同刚才挥退美妾没有半分区别。
殷奇看着那个手势,脸色阴晴不定,心里不知作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