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愤恨的看了一眼自已身上这破衣服,心中更是恼恨于那帮子胡说八道的读书人,若不平日里有学子对自已提及过:此乃时下最流行这般穿法,乃有德君子之服饰。
自已怎么会出这般糗?
好在,赵铁山相对来说还是关注买卖这事项要更多些,又是直肠子的人,也不打那些弯弯绕绕的结,安抚过女儿之后,直接开口便道“你们打算怎么收皮子?”
“当然是以我带来的两车东西……”
朱厚熜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陆斌打断。
他以前在后世的时候干过销售,赵铁山现在这副模样,如同是一个结婚进新房子,急着买家具,又努力装出一副淡定神情的新郎官。
嗯,这么说似乎有些不大贴切,更具体一点的形容就是他赵铁山现在就像是面对着一个他急需但顾虑重重的买卖,对货物渴望的同时,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这其实很像是新郎官买家具,都知道这家具一买就是几年,甚至是十几年的用具,一个买的不好,走了眼,回去之后就可能被家里长辈拽着耳朵训斥,更甚者还会破坏自已未来的家庭和谐。
只不过稍微有些不同的地方在于赵铁山没有别的选择,只此一家,比如封号,要么有东西交易之后,过上好日子,要么大家都没得交易,过回那个苦逼的日子。
因此签订一个好的契约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更关乎于以后的长期买卖。
“赵叔,我们是这样打算的,咱们两家是第一次合作,过去也没个相互买卖的底子,若是随随便便报了价,随随便便就将货物结清,怕是您村子里的其他人,以及我们家的大人都会有意见。”
赵铁山点了点头,觉得这话顺耳,他也有他的顾虑,粮食这东西还好,只要不是发霉都能进嘴,可关键在于农具。
虽然没指望像以前那样,一柄锄头用半辈子,修修补补又半辈子。
山间这青地埋灰石的难开垦,赵铁山都预料到以后锄头会经常崩了口子,用坏了必然还得拿皮子来换。
但是东西绝不能是那种烂的,旧的,被用了几年的,否则被鹿踢断骨头,余生只能以务农为生的男人们家里非得闹将起来不可。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我赵铁山,你一辈子只会打猎,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你们城里人有什么章程没有?”
陆斌下意识看了一眼朱厚熜。
朱厚熜一看心中也是了然,陆斌虽然出奇的早慧多智,但见识还是不足,他不知道的东西极多,因此即便是疑惑于这家伙为何打断自已,可还是当即答道。
“这个我清楚,取平民百姓的铁匠生意来说,大宗生意一般都是介绍至有名望的老店里去,这样人家才会夸赞一句诚信,若是新店家作大生意,则非要有传承的老师傅作保,或是衙门开出纸契才可,如若不然,这家店铺无法在安陆州待着。”
陆斌点了点头,示意知晓。
赵铁山摇了摇头,觉得这法子根本不可行。
这山间小村,城里无论是官府衙门还是普通百姓都只以为是一伙儿山贼在此居住,还找官府开纸契?怕不是下一次来的就是刀兵!
“不妥不妥,若我们这些人有安陆户籍,便是稳妥办法,可这会儿怎么能行?”
“倒还有一个法子,不知赵叔你可愿试一试?”
“你说。”
“那两牛车东西,您全数让人拿到村子里来,皮货,我取一半走……”
“好!”赵体上露出一副大喜过望的神似,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大声叫道。
话还没有说完,身后已有两人脸上浮现出不满的神色。
不是旁人正是后面站着的两个中年汉子,陆斌需得称呼一声叔叔的两人。
在封建王朝中,人们普遍的价值观都会认为务农以及从事生产之类工具的价值是要大于它本身所具备的价值。
所以两名中年人理所应当的也认为一半的皮子根本换不来那么多,足够十四五人用的农具。
虽然王府并不缺这些东西,但他俩认为陆斌这是在损害自家人的利益。
乃是极其愚蠢白痴的行为。
如果不是王世子朱厚熜在这摆着,两名身份为护卫的人不好直接插言,说不得在陆斌说出这句话之后,就要上前代陆松管教陆斌一二。
事实上甚至连赵铁山也是类似的看法,只不过这般交易的,受益的乃是他们村子,不可能说劝其重开条件的话。
在这里面所有人当中唯一一个保持着冷静,用旁观的态度观看陆斌做法的,只有一个朱厚熜而已。
一来也是他家真的家大业大,就是包括两辆车在内的所有东西全送出去,也不妨碍什么。
二来也是他熟知陆斌不是一个肯吃亏且无地放矢的角色,这番话说出去必有后文。
“且慢!赵叔,我话还没有说完,条件也没有说尽。”
“还有什么条件?”
“我也不能平白无故就将所有货物赌您一个诚字,虽然我很信任赵叔,但家里人毕竟不知道您的品行,所以如果没有一个预防的手段,家里那边我说不过去。”
听了这样一段话的赵铁山,终于从一股子兴奋劲中退了出来,重新转换为谨慎的态度道“说出你的条件便是。”
陆斌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条件有两个,一是让我这两名叔叔中的一人,以及孟智熊,钱鹿在你们村里待一段时间,以做监视。”
赵铁山犹豫了一会儿“可以,但铠甲不能穿。”
“不行,必须有一人着甲。”
“这怎么能行!赵家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全是气弱力不足者,一身穿铠甲的军伍精锐之人待在这怎么能让我安心呢?”
“你我双方按规矩来,便不会有任何危险,而且赵叔叔若是我,真给出一个全然是好处,没有半分风险的条件,您真的敢信吗?”
赵铁山看着这个笑眯眯的小家伙,突然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这小家伙怎么长得,如果不是我从来不信这个,我就真以为你是哪个山里的老妖精变得了。”
“那赵叔叔您的意思是?”
“行,第一个条件我同意了,不过你与你叔叔要说清楚,粮食须得自备,我们一不管饭,二不管柴火,除了一间竹屋,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既然您同意了,那我便说说第二个条件。”
“你说吧。”
“我需要以你女儿为质,以世子殿下或者我的伴读书童为名号,让她跟随我们进安陆州城内,每一次做交易,我们就会带他回赵家村,但事后必须还要随我们去安陆城内为质,直到我们双方确定有信任基石,她方可回归家中居住。”
其实说这句话时,陆斌的内心有些忐忑不安,他觉得下一瞬间,赵铁山的耳光可能就会抽在自已脸上。
凭心而论,他觉得如果换做是自已的父亲陆松面对这个条件,十有八九会痛快的抄刀子砍人。
但出奇的是赵铁山似乎是有所预料一般,十分平静地又问道“你能说说为什么会开这种条件吗?”
“赵叔叔,您是这个村庄最有威望,不可或缺,类似于村长族老一般的人物,同样,吴婶婶与赵月姑,也最被整个村子里人重视,爱护,因此带走赵月姑,便是防止您村子里有那种目光短浅人,出现类似拿了农具粮食衣物之后便要怂恿着杀人毁约的想法。”
没曾想着赵铁山闻言之后,居然跟着点了点头“你担心的很有道理,我们村里虽然没有这样的人,但这也是不得不防的事情,我们村子举村逃难的时候,一路上这种人见得多了。”
“那么这条你也同意了?”
“同意了,不过待会儿得让我女儿跟她娘道个别才行。”
“啊,这确是不忙的,我与我兄长是要在您这儿小住几日再走。”
“行,让我女儿带着你们去耍一会儿,我去安排着搬东西。”
朱厚熜赶忙将手中折扇递出“赵叔叔将我的折扇拿去做信物,而且还需要由我身后一名护卫跟着才行,这是我早与护卫们约定好了的事情。”
“世子殿下还真是够谨慎,好了,不扯那么多闲话,我还得招呼人手搬东西。”赵铁山,在模仿着护卫行了一个笨拙的礼之后,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朝着门外而去。
只不过谁也没见到赵铁山转过背去之后,那一抹打从眼底流露出一丝丝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