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山对于命令的执行,向来不打折扣。
这就好比一年前,他被命令制造燧发枪时,一丝铁料也不打折扣一样,对于正事,他向来不喜欢有一丝一毫或者犹豫,或者克扣的地方。
而说杀光金殿内和尚们,就非得杀光不可。
所以,在那浑身打着摆子的老和尚面前,血渐渐蔓延了整个大殿。
而当他的目光看向那一句诗之后,恐惧掺杂着愤怒,让他不禁大声喝问起来。
“你这恶鬼!你究竟是什么人?!!!”
“吾名陆斌。”
“老衲宣扬佛义,定然不会放过你!佛门清净之地,你安能如此,安敢如此,朝堂之上,善良施主们若是得知此等罪愆,岂会放纵你行凶买恶!而老衲,老衲即使是身入地狱,也无过错!你这杀人者!你这罔顾性命者!你这恶鬼托生之人!”
陆斌沾染着血的面容上绽放出笑容来,那笑容中带着无尽温暖与轻柔。
“老和尚,你会知道的,什么是真正的,真正的绝望,你瞧好了吧。”
轻柔的语气,让老和尚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就像是蚂蚁爬上了身躯,就像是蛆虫啃咬着骨肉。
正当老和尚想着是求饶的好,还是再狠厉一回的好时,耳畔又传来轻柔言语“我会将你关去大理寺,而你,可以尽情等待着你身后之人,那些所谓贵人的搭救,到时候,你会知道,我是什么人。”
听到大理寺这个词儿,那老和尚眼底下有精明的光芒一闪而过,口中还是叫嚷着,言语却为之一变
“老衲乃是有德行,有修行的僧人,竟遭受此等苦厄,你尽管将我打入大牢之中,我修心,修身,修诸苦,修诸难,闻听此苦,只觉身在地狱,心在佛国,必有降龙罗汉,伏虎罗汉,持降魔杵降诸怨恶之事,必有文殊大士,普贤大士,赐予佛偈,解救我心,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陆斌脸上的所有表情归于冷淡。
站起身子,把那头一个被打死的和尚衣裳用刀子割下胸口染血的一块衣裳,然后走至老和尚面前。
因为年纪小,他的个子不够高,到了老和尚面前,需要抬头。
然而这并不能难住他,他猛然发力,一脚就踹在了老和尚腿弯部位,直接将他踹的跪倒在地上。
“老和尚,先尝一下你弟子的血肉,然后,我叫你见识一下什么是恶果可好?”
“豺狼!地狱恶鬼!吾怎可食弟子之躯!你业障缠身!”
“不吃,现在就死!”
“诸行无常,蕴缔......呜,唔,唔!......”
老和尚挣扎了一阵,似是已经像诸天神佛表明了心迹一样,再无犹豫,一口咬住那团布,跪着叫陆斌将布卷成绳,搁脑袋后面捆束一圈儿,叫他彻底闭上了嘴。
陆斌闻着这血腥味,看着已经杀的差不多的金殿。
角落中还有几个瑟瑟发抖的年轻和尚,可能再看不见的角落了,供桌布下,大佛像后面还躲着几人,可陆斌不打算放过他们,当他们今日选择再金殿中出现时,他就没有放过他们的道理了。
倘若他们当真无辜,何必要尝试着去保护老和尚呢?
利益相勾连着,就是没有生造杀孽,也没有留的必要。
或许有罪不至死的,但那已经无所谓了。
孟大山会办好这件事,他不必过于操心。
于是陆斌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朝下台阶处望去,远处,常平,常安又带着一些兄弟,赶过来,只不过距离还远,才只过了山门。
他不愿意费那精力迎接,坐在门前,开始观望起大觉寺的风景。
风景自无法萦绕于他的胸怀。
只是一处风景一处山,一处禅房万块砖,无论是假山还是青砖的价值,他都晓得。
这是早在安陆州,建造宝衣局,给工人们开具薪酬时便深刻了解到的事情,他知道一间屋子需要多少砖头,砖头的价值是多少,地板铺就的是灰浆,还是石板。
甚至一间房所需木料,木料的价值,他也能估测出一个大概的价格来。
他心中在计算着,这一处处别致,具有禅意,请了高僧写出佛偈的禅房,到底用了多少银子来修筑。
不要小看这个问题,在陆斌看来这就是最核心的问题。
眼中看见的这些个被锯断腿脚,乞讨赚钱的孩子可怜,被当做娈童卖出去的孩子也可怜。
可这些可怜的孩童有多少呢?
死了之后,连掩埋也不曾有的白骨又有多少呢?
这通过具体的银两数目可计算出一二来,因为一名娈童,或者贴身丫鬟,总价值也就是几十两罢了,就是媚骨天成,似唐时称心这般,也佐不过千两而已。
总归不多见。
可殿宇,禅房,青砖,古佛这些,哪里是几个一千两能够搞定的呢?
初步估计,至少也需要十万两白银,才能够让这处大觉寺拥有现在这样,足够宏大,足够让贵人体会禅意的场地。
如此计算,肯定是有错漏之处。
算多了的可能性很大。
如此大的寺庙,非一朝一日之功。
大觉寺历史悠久,从辽金时便有了建庙的历史,后渐而积累,以至如今模样。
金朝的皇族也曾为此寺庙的修建捐赠黄金,招募工匠,招纳名僧名觉。
而后元朝也曾修过,明朝至今也已经修过两次了。
这不会全部是来自他人尸骨上刮出来的钱财。
可,陆斌不会顾及这个,他现在看到的,就是累累尸骨,斑斑血迹,滔天罪愆,无边业障。
他看到缺胳膊少腿的小乞丐时,那种憎恨就已经要吞噬理智了,而如此富丽堂皇的景象,思及背后需要多少这种乞儿讨饭度命钱来造时,他已经发了狂,冷静而又无边暴虐的发了狂。
他现在只能看到,论及五两银子一名童子之命的价格去计较,这便是以万计的孤儿寡女之性命填在其中。
他只能看到,若论及一名残疾儿能讨得二十两银子,这则又是数万条稚嫩的性命,惨嚎着,痛哭流涕着,在锯子前失去腿脚,而后十不存一的为他人寺庙,弃今生性命,攒来世功德!
当他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在陆斌心中,计较数字这种事情,已经毫无意义了。
杀光这群人,才是意义所在。
冤枉尔等乎?冤枉便也就冤枉了吧!
平淡面容之下,是竭力控制的面部肌肉,而不至于整个人都陷入到崩溃的怒焰之中去。
“小斌,小斌!没事吧!”赵老八当先一步冲了上来,他几乎吓疯了,因为从那孙爷口中得知,庙里养着武僧,平日里什么也不干,只专心修习武功,个个儿能使几十斤的水磨禅杖。
赵老八自从加入火枪队之后,深知这火枪队的日常就是这般,平日里啥事也不做,就专心练习一样实物,从而有了杀土匪如杀鸡的能为。
而这样式的,若来上几十个,自家人就是仗着武器之利,撑死对抗个三倍的数量,而数十人?还能讨要得了什么好?
可他却忘了,自已等人比他们这些武僧,还有一层不同之处。
他们经历过血与火的杀伐,他们有足足长达半年的剿匪经历,这份剿匪履历,让他们不畏惧生命的消逝,而这是绝大多数人,甚至是许多士卒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没事,赵叔,你进去帮大山叔的忙吧,把老和尚带出来,然后让孟智熊来一趟,让他带到大理寺去。”
“好。”赵老八答应一声,然后冲着陆斌笑了笑,拍了拍其肩膀,直接就进到殿里去了。
这个本名叫做赵铁柱的男人,真是个笨拙的家伙,连安慰人也是这样。
陆斌没做声,但内心却好受了一些,快压抑不住的憎恶之情,被很好的藏匿了起来。
“常安,我手臂方才开火铳时应该是打的脱臼了,你帮我瞧一瞧。”
赵常安大惊,不待犹豫,上前一步就将陆斌的手臂抬了起来,撸起袖子,果然见到关节处有淤青之色。
他毫不客气的骂道“夯货!叔伯们就在身旁,非要显你能耐?走,赶紧去找招娣她们!我先给你揉一揉,看能不能把淤去了。”
“这并不打紧,先等一等,我且问你,外面那些个人怎么样了?”
“有锦衣卫的人过来了,把你百户腰牌递出去,估计最迟下午,就会有大理寺人,把人都给带走,不过那个姓孙的,估计活不下来,哼,你是故意的对吧,叫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血沥干而死,真是恶毒啊。”
“抱歉,我想要让他这么死,我控制不住自已。”
“我有说我厌恶吗?”赵常安望了他一眼。
而后他弟弟赵常安平拍着手掌赞了起来“大快人心,难怪熜哥儿总喜欢这等场面,深恨你擅长把握时机,又不与人说道清楚,下次再有这等机会,叫我来试一试罢。”
“去你丫的!”陆斌笑骂一句,可面容上一丝一毫笑容也展露不出来,目光转瞬之间更是冷幽幽的,里面仿佛有一把鬼火在闪动“告诉技术组的兄弟们,待会儿也通知大山叔一声,明日下午在城吏司,要攻关一些东西。”
“明白,有什么事情是其他弟兄要做的吗?”
“当然,把大觉寺所有小乞丐,孤儿的人全部带至城吏司,若有人不愿意,可用强硬手段,我猜测不错的话,有这么一遭之后,过不了多长时间,毁尸灭迹的人就要来了。”
“毁尸灭迹!娘的,这真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山里拜庙的人我又没沾他们,这帮人肯定是要讲发生的事情往城里头传递,而这本身就是腌臜的事情,没人愿意沾到身上,所以这等人必然会有,极快的时间就会来。”
“我明白了,这是份内的事,还有其他事情吗?”
犹豫了一会儿“常安,我陆斌想要玩把大的,把这件事情闹翻天,然后看看能不能搞死一批,你的意见呢?”
常安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没问题。”
“我也没有。”
陆斌朝着赵常平的方向摇了摇头“常平,这件事你不要露头。”
“为什么!”
厚熜在朝堂上比我们要艰苦数倍,你们偶尔出来长一下见识可以,你们走官路子,在儒学学业上做纠缠的家伙,以后还要再人儒家圈子里混呢!不能真叫人盯上,朝堂路难走,而你们以后非得帮朱厚熜不可!这我早先就与你们讲过了的!”
赵常平一拳砸在地上,恨恨说道“真痛恨自已,不能进学!考试!我直到现在,还不能写出上佳的八股文呢!”
赵常安安慰起自已的亲弟弟“这是急不来的事情,文莫能急之,你在这个年纪可以写八股,练八股,已经很难得了,与你相比,岂是你亲哥我才是那没有天赋的人不是吗?”
“大哥......我明白,只是不能与兄弟们一起做这等轰轰烈烈的事情,有些郁闷而已,承诺就是承诺,我明白!”
“好了,陆斌,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别磨叽,一起交代了,我一趟给他搞定。”
“待会儿把其他兄弟姐妹们都叫过来,如果没有其他意见,下午我就进皇宫一趟,还有,让今日出了面的叔叔,这几日缩营帐里称病,我叫小王郎中过去,使些障眼法,无论何人来问,都只称从未出过营帐,卧病在床。”
“这样能行吗?”
“当然不能行,士卒进出营帐无法知道详细,外面的百姓,城郊驻扎的其他军队难不成眼瞎吗?这个把柄留出去,我倒要看看,哪些妖魔鬼怪,非抓这个尾巴!”言语到了后面渐生冰寒,杀意简直要弥漫出来。
“好吧,那我倒有个建议。”
“说说看。”
“叫宣传部的兄弟们做个宣传吧,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正好,把热闹给烘起来。”
“宣传部的兄弟,现在能做到什么程度?”
“搅和出满城风雨还是不成问题。”
“那这便是一个好想法,不过不能是现在,你得知道,有一个词叫欲扬先抑。”
赵常安挠了挠脑袋,他与很多兄弟一样,有时候总感觉,陆斌那深远的想法,是颇叫人琢磨不透又深觉可怕的,兄弟们少有人能够跟得上他的想法。
“你去召集兄弟们,就说,我陆斌有个想法!好叫大家伙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