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平息,天色再暗,玄铁大门显得厚重又沉默。
以秦昭为首的一众人推开门,跨入那象征暗云阁最高权力之人的居所。
一直到阁主寝室前,空气安静的连针落地都能听见。
秦昭率先推门而入,紧随其后的是严策,最后是秦一,进门后反手将门锁上。
屋内是浓郁的血腥味,一层又一层的沙幔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秦一主动上前去,用刀挑开沙幔。
从前高高在上的阁主悄无声息躺在床上,分明看上去才三十来岁的年纪,一头长发却已花白,身上盖着一床又厚又大的被子,地上尽是染血的布巾。
听见人来,他极为缓慢而机械的转过头,未来得及说话,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喻云轩给您下的药。”秦昭站在几步远处,对阁主说。
阁主点点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
秦昭眉头微蹙,上前一步:“您可知他为何想要杀您?”
黯淡的双眼中浮现出茫然,阁主微微张口,随后又摇摇头。
秦昭不说话了。
她本想从阁主这里得到喻云轩做这些事的动机,从而尽快找到他和云轻竹,但现在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她的眉眼间难得露出几分焦虑。
正常情况下她是不会担心云轻竹的安危的,因为以她的了解,喻云轩就算是自已死,就不会让人动云轻竹一根汗毛。
但是他最近又表现的太疯癫、太不可预测了,以至于她心中总有几分不踏实。
但是焦虑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秦昭抽出秦一的刀,双手握住刀柄,狠狠插进了阁主胸口,她垂下眼眸,轻声道:“喻云轩谋害阁主,罪无可恕。”
一时间屋内的另外两个活人都没有说话。
秦昭眼睁睁看着阁主咽下最后一口气,没有回头,只是说:“大哥现在走,我就当你已经死在这屋里了。”
“剑谱。”严策提醒她。
秦昭忍不住笑出声来,再开口时嗓音已不似之前冷漠,垂眸掩盖眼中的怀念,说道:“秦王府正厅进门第三块砖下三尺,里面有一个木盒,再往下挖两尺,皮袋里放的就是剑谱。”
“多谢。”严策说罢要走。
纵是秦昭也忍不住多问一句:“大哥不怕我骗你?”
严策身形一顿,没有回答,破窗离开,只留下一句:“以后我便不是少阁主的大哥了。”
屋内再次恢复静默。
秦昭将带血的刀拔出来,后知后觉似的喔了一声。
“大哥隐姓埋名浪迹江湖去了,我还得找个尸体替他。”她看似自言自语,目光却是看着秦一的。
只懂令行禁止的影卫最近做男宠也学聪明了一些,试探着问:“那属下找个死人来?”
“你和大哥的身形倒是接近。”秦昭说着,将刚才杀死阁主的刀架在了秦一的脖子上。
她并非是心血来潮。
秦一虽然是一个很好用的影卫,但知晓了太多关于她的秘密,斩草除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在看见影卫毫不反抗地跪下时,她又迟疑了,这一个月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这影卫虽有时木讷了些,但总归还算是听话,更何况又服了她的毒,背叛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秦昭叹了口气,将刀扔回给秦一。
“罢了。”
秦一抱着自已的刀,没有说话,眼神中却迸发出十分明显的欣喜,像是得了肉骨头的狗一样,眼睛亮亮地看向他的主人。
秦昭一瞬间觉得自已看见了他身后疯狂摇晃的狗尾巴。
她轻咳一声,抬腿往外走去。
暗云阁众还在门口等待一个结果。看见只有秦昭、秦一二人走出来后,心中已是了然。
“参见阁主。”众人齐声跪拜。
.......
秦昭成了暗云阁史上最年轻的阁主,她以此为由拒绝了阁众请她挑选候选人的建议,反而把人手都放在了寻找喻云轩和云轻竹上。
每日三封密信,连续一月,风雨无阻。
在第三十次看见“属下无能”这几个字后,秦昭面无表情将密信拍在桌上。
正在倒茶的影卫手一顿,茶水从杯中溢出,打湿了桌面上的字帖——秦昭用来平复情绪的临摹字帖。
秦一膝盖一软,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手里还不知所措的捧着茶,明明穿的还是影卫的黑色夜行服,表情看上去还真带了点属于男宠的讨好和哀求。
他抿抿唇,小心翼翼叫道:“主人...”
秦昭多疑,但却也没有故意折腾人的癖好。
只亲自将那被打湿的字帖展开晾在一旁,忽然问道:“你会写字吗?”
她说完后就被自已逗笑了。
为了防止影卫泄露阁中机密,影卫营是严禁他们私自习字的。但影卫之间总也有信息需要交流传递,影卫营为此创造了更为简洁的密语。
秦一却不懂自已的主人为何会忽然笑起来,还以为是嫌弃他大字不识一个,他惭愧地低下头,却又不敢不回答秦昭的问题:“属下...不会。”
“属下无能。”后面这四个字声音又低又闷,几乎是将自已心里的那点失落完全袒露出来了。
秦昭没听出来,只将那字帖从上到下看了看,冲秦一招手:“来。”
影卫不明所以地站起来,手里还拎着那个茶壶。
真和木头一样。
“茶壶放下,拿笔。”秦昭命令道。
于是秦一的手中从茶壶变成了毛笔,他不知如何拿笔,就两只手摊开捧着笔杆,愈发无措地看着自已的主人。
他依旧不敢直视秦昭的眼睛,只能把目光落在她的下巴处,一不小心扫过她的唇,又做贼心虚地把头低得更低。
秦一把那根笔往上捧了捧。
秦昭瞥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接过笔,指尖滑过秦一的掌心。
秦一看着那一小块被触碰过的皮肤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秦昭抓住了手腕。
向来情绪内敛的影卫全身都僵了,结结巴巴地叫:“主...主人...”
秦昭直接把笔塞进他的手里,又亲自帮他调整拿笔姿势,手握着秦一的手蘸了墨,才转过头问:“想学什么字?”
秦一被这天上掉的馅饼砸得久久不能回神,一直到被秦昭用手肘推了一下,才如梦初醒般说:“属下想学...”您的名字。
他不敢说,在最后改了口:“想学...秦...”
“什么qin?”秦昭下意识问,笔尖已经挨到了纸,留下一个小小的墨团。
“您的秦。”心里话脱口而出。
!
秦一瞳孔一瞬间扩大,情急之下居然又想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