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六午时一刻,天意变幻,暴雨忽至。
辰田玖扛着锄头,不紧不慢的离开灵田。她抱着装了辰翠的坛子,怀里揣着辰红,任由雨水浇灌在身上,悠然自得的走向溪边小院。于雨中漫步,辰田玖步履踏实,不披蓑衣,不用法诀。
过往的回澜宗弟子架着各种法器掠过天际,看到沐浴在雨中的辰田玖时,他们都会放慢速度,用神识查看辰田玖的状态。见辰田玖面色红润,气息悠长且神智清明,那些弟子们就默默的收回神识,再匆匆离开。
“你们回澜宗的弟子真没礼貌,竟然随便用神识查看我这个女孩子的身体”,辰红非常的不满,这些凡夫俗子怎么能如此窥伺它,过份!
辰田玖没惯着辰红的小脾气,夸奖的话张口就来:“宗门的弟子很好,古道热肠,知进退懂分寸。”
“你是回澜宗弟子,自然是看他们哪都好。依我看,不过是装模作样。如果真的关心你,怎么都没人送你一件防雨雨具!”辰红爬到辰田玖的肩膀上,吹着耳边风:“还不如我可以给你的多,只要你听我的,按我说的对,我保证,你可以成为苍玄界第一人。”
苍玄界是回澜大陆所在界域的名字,界域之名生而有之,只是能探听到的寥寥无几罢了。辰田玖因机缘巧合成为了那寥寥无几,听得了苍玄界这个真名,若有其他人在场,当辰红说苍玄界时,听到的不过是几声鸟鸣而已。
辰田玖嗤笑:“现在的第一人是回澜宗的剑尊,怎么!你想让我杀父证道,然后遭天谴被天打雷劈!”
辰红嘿嘿一笑:“思路打开,格局打开。我们可以引入外援,这样彻底掀翻回澜宗。到时候,剑尊战死,回澜主峰坍塌。而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干掉了最大的阻碍。”
“然后就释放出被玄武镇压的你的本体,呵!小红,你要知道白日里是不可做梦的。”辰田玖轻轻抖了抖肩膀。
坐在辰田玖肩上的辰红,重心不稳,摔倒了装着辰翠的坛子口。它趴在坛口,隔着透明的避水罩,低头就看见正在悠哉吃沙虫的小翠龟辰翠。
辰红与辰翠的小豆眼对视一秒。
辰红大眼珠一转,故意扭腰侧卧,伸手将腿拧成麻花,故作娇滴的说:“辰田玖,我都被雨水淋透了。瞧,都拧出水。你的避水决呢!为什么不用起来啊。”
“昨晚你也是在场的,谷药师发了那般脾气,我可是不敢再动用灵力的。”辰田玖依然是不紧不慢,丝毫不担心赶不上未时大师兄滕峻宸的外门讲道。
辰红闻言,更加不满了,它嘟起嘴巴,气呼呼地瞪着辰田玖。它现在住在一个由碎布拼接而成的布娃娃里,雨水打在布娃娃身上,让它感到黏糊糊、湿漉漉的,难受极了。
它指着脚下踩着的避水罩,眼中闪烁着羡慕和嫉妒的光芒,质问辰田玖:“辰田玖,那你怎么给小翠用了避水诀?”
辰田玖悠然地笑了笑,解释说:“小翠还小,没有满周岁。如果淋了雨水,生病了可怎么办?谷药师又不是兽医,不能随便给它治疗。”
辰红听了这话,更加生气了。它翻了个白眼,气哼哼地指责道:“那我呢!按你们凡人的岁数算,我还没有满月呢!”
辰田玖悠悠然然的说:“我们算年岁,看的是长度,不看换算数。”
辰红气得跳脚,一股愤懑之情涌上心头,它挥舞着小短手,决定使出杀手锏:“辰田玖,你可别忘了,今日未时你那位大师兄有外门讲道。这可是你救他的最后机会。错过了今日,画妖诡毒深入骨髓,就再也救不回来了。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大师兄活活疼死吗?”
辰田玖的灵田,离外门讲道的道场隔了两个山头,可她又怎么能被辰红影响失去方寸。
“哎,生死各有天命,我一凡夫俗子,又能如何呢!”辰田玖停下脚步,将辰红横在额前挡雨,由着大雨劈头盖脸的淋在辰红脸上。
辰红被大雨劈头盖脸地淋了个透,气得它直翻白眼,挥舞着小短手,愤懑之情愈发浓烈:“辰田玖,你怎可如此无情!大师兄的性命危在旦夕,你却还在这里悠哉游哉,真是枉费了他曾对你的心意!”
辰田玖翻了个白眼,语调却是长吁短叹,仿佛昨夜那个辗转反侧、为大师兄病情担忧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我又能如何!罢!罢!罢!来年的今日,我定会备上香烛纸钱,为大师兄祈福超度。噫呼吁,奈若何!”
说完这番感叹,辰田玖向外门讲道的方向鞠躬三次,每一次鞠躬都显得那么沉重,仿佛是在向大师兄滕峻宸告别。
随后,她连连叹息,又连连叹息,这才说道:“我以布娃娃为躯体,傀儡咒为引,方才得天道许可容你在此世间可自由活动。如今,大师兄难以施救,你也不愿意住在这布娃娃的躯体里。不如我解了傀儡咒小红,你还是回我识海里吧。”
这番话让辰红感到一阵惊愕。
辰红是不想再回到那个剑意化稻穗的古怪识海,在那里,它只有被剑意压制的份,可远远不如现在自在。虽然,呆在布娃娃躯体里是憋屈,可那看和什么对比了。
大雨倾盆而下,淋透了辰红的身体,它也顾不上在意。见辰田玖抬手准备捏诀解除傀儡咒,辰红赶紧开口解释道:“没有,住在布娃娃躯体里我是很乐意的。我只是想换个更好的躯壳,这才拿乔拖延的,绝对没有不医治大师兄的意思。真的,相信我,你的大师兄就是我的大师兄,救他就是救我自已!”
辰田玖闻言,眉开眼笑,伸手轻轻拂过辰红的头顶,然后打了个响指。瞬间,辰红的布娃娃身躯变得干爽,仿佛从未被雨水淋湿过一般。同时,一个避水罩出现在两人周围,将大雨隔绝在外。
辰田玖将锄头和辰翠收进储物袋,御剑而起,笑眯眯的说道:“这才对么,小红真乖!”
四周的景物飞速倒退,辰红瘫坐在辰田玖的头顶,抬头看着不断落在避水罩的雨点,内心里一万字小作文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