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生商号答应帮朝廷整合江南道的生意，你许了纪恒什么条件？”东方朔缓缓开口。
“待董相倒台，我替父亲许了沈家一个前程。”
东方朔叹气：“沈家老爷为了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还真是赌上了一切。罢了，我东方家的血脉，自然要由东方家亲自护着。”
他起身，步履坚定地走到高良吟身边，取出一枚朱雀令。
玄铁的令牌上，一只朱鸟展翅欲飞。
“高大人，我四方城二十万铁卫，十万铁骑，如今就交到陛下手中了。”
高良吟拱手：“承蒙东方城主信任，良吟代家父许诺，只要我高氏还有一人在朝，四方城的荣耀就不会断绝。”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过是鲸禾的平安。”
“良吟愿以性命担保。”
东方朔将朱雀令交到高良吟手中，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走出朱雀殿的时候，正撞上取药归来的沈鲸禾。
东方朔走到她面前，从袖中取出那把嵌着红宝石的匕首，他将匕首递给她：
“这是你周岁的时候，我送你的生辰礼。留着防身，拿回去吧。”
沈鲸禾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情绪来。
她原以为如若东方朔真是杀了沈鲸禾父亲的凶手，她取了冰魄雪莲救沈崇，那也算两清了。可如今，他却什么条件都没有提，却让沈鲸禾有些相信陈言初的话了。
她垂眸，轻轻点了点头。
东方朔想抬手抚摸她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可他终究没有，只是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
他笑着对陈言初道：“言初，替我送送高大人和鲸禾。”
陈言初应是，引了二人坐上了另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行进，直到再也看不见。
东方朔仰头望向远处雪山的方向，那个曾经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娃娃，果真是长大了。
沈鲸禾和高良吟骑马立在山崖，身后是四方城，山下是凤羽郡。
“我明日便回江陵府了。”沈鲸禾道。
高良吟沉吟片刻，道：“我也要回盛京了。”
“盛京好玩吗？”
“如果无事，可以来玩。”
沈鲸禾想了半天，又摇摇头道：“还是算了，盛京虽好，但终究太过复杂，贵人太多，万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个，就得不偿失了。”
“有我在，你不必担心。”
沈鲸禾眼睛眯成了一条弯弯的月牙。
“可你终究还有自已的事要做，待他日事成，我必携美酒，前去恭贺。”
高良吟没有答话，只微笑着看她。
沈鲸禾朝他抱拳：“山高路远，一路保重。”
勒马扬鞭，少女策马而去。
高良吟默默叹了口气，小声道：“保重。”
沈鲸禾回到月十三，将盒子取出来交与苏味。
苏味看着冰魄血莲，眼里竟闪出一抹亮光。
沈鲸禾似乎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了情绪。
“师姐？”沈鲸禾叫道。
苏味回过神，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日。”
“我和你一起走。”
“那这铺子怎么办？”
“卖了。”
“啊？”
说罢苏味就拉着沈鲸禾去了别家药堂。
行至锣鼓巷，二人与一辆车驾擦肩而过。
车帘的一角被撩开，露出一张白皙的脸来，男人眉眼细长，两撇胡子显得极不相称。正是赵祥泰。
身旁的刘乾在他耳边悄声道：“那女子就是沈鲸禾。”
“那他身旁的女子呢？”
“好像是月十三的大夫，叫苏味。”
赵祥泰的眼眸从苏味身上扫过，又投向沈鲸禾：“还真是失算，两个人相安无事，可见东方朔弑兄的传闻竟不是真的。”
“是啊，原本以为有杀父的大仇在，这两人一定能斗个你死我活，谁知道竟是这样的结果。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赵祥泰放下帘子：“董相来信了，招我回去，说是已经派了崔迟去广南府了，要给李天宝一个教训。这儿的事，我们管不了了。”
“那沈家的事怎么办？”
“派人给崔迟透个信儿，告诉他们恒生商号的真正东家姓沈。他自会去查的。”
“是。”
马车摇摇晃晃穿过街道，竟一路出了城门。
苏味将铺子低价出给了济世堂，并且送了掌柜一本医书，作为掌柜收留伙计的补偿。
掌柜开心地摩挲着医书上仲素的署名，客气地将二人送到了门外。
翌日清晨，又一队车马出了凤羽郡城门。
张音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站在城墙上，目送车队离开的高良吟：
“良吟，你说，你好得也是堂堂国舅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吆喝一声，那盛京多少名门贵女得排着队要进你高家的大门。你说在她面前，你怎么就这么怂呢？”
高良吟回头，看了他一眼，只留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盛京的名门贵女并不会想要排着队嫁给我，因为对整个盛京来说，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几日后。
沈鲸禾一行人途经平川郡，路遇大雨，只好就地找了一家客栈歇脚。
待安顿好车马，三人坐在客栈大堂吃晚饭。
堂内客人不多，但气氛却有些怪异。
伙计将迎上来，端了一个长嘴铜壶，给三人倒了茶水：“三位客官想吃点什么？这是小店的新上的大叶青，诸位尝尝。”
苏味端起茶盏，放下鼻下轻嗅。蒸腾的水汽裹着茶香进入鼻腔，苏味却蹙起了眉头。
沈鲸禾看着苏味，随即抬手拦下了正欲饮茶的星河。
“怎么？”星河问。
“这茶里怕是加了什么别的东西，我脾胃不好，怕是吃不了，我看不如小哥你自已喝如何？”苏味转头看向伙计，随即将茶水泼向他，伙计却身形敏捷地躲过了。
“呦，身手不错。”沈鲸禾挑眉在一旁评价道。
星河蹙眉，将杯子砸向地面，反手抽出配剑，朝着那人刺去。
大堂里的众人顿时纷纷抽出刀来。
弯刀从角落飞旋而来，沈鲸禾与苏味同时向后下腰，翻身躲过攻击。
沈鲸禾抽出配剑，君子剑发着嗡鸣，向着一名男子脖颈而去，男人拿起弯刀格挡，叮的一声，竟擦出了星点火花。
男人招式凌厉，训练有素，一时间与沈鲸禾打的有来有回。
剑花在星河手中翻转，身影如鬼魅般迅捷。
片刻大厅里已经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
沈鲸禾将剑架在男人脖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吧，谁派你来的？”
男人愤恨地看着沈鲸禾，他淬了一口血沫，狞笑道：“你最好一直躲着，崔大人不会放过沈家的。”
男人狂笑着，随即举起弯刀自尽了。
一股不安感顿时在心里升腾。
沈鲸禾猛地起身，对苏味道：“师姐，我与星河先行一步。”
苏味颔首：“去吧，万事小心。”
二人穿了蓑衣，骑上马朝着江陵急速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