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吟,我听说昨夜月十三被人给劫了。”张音急匆匆地从前院赶来。
高良吟坐在花厅里,桌案上摆着两枚用布包着的飞镖。
张音指着桌上的布包,问:“这是什么?”
“今日一早郡守送来的。”他将布包推到张音身边。
张音打开布包看了一眼,便放了回去。
“我正巧要与你说这事。”
高良吟给他倒了水,递与他道:“慢慢说。”
张音将水推到一边:“老金头儿说苏姑娘派人去了渡苍斋,拿着一枚飞镖让他看。他说他瞧出来是东方朔的铁卫专用的。”
高良吟颔首:“的确是东方朔在派人暗中保护。”
“那昨夜去月十三闹事的人又是谁指使的呢?”
“是吊鸟山上的土匪,没什么根基。只是接了银子办事。”
“那你说,这背后之人是什么目的呢?他若是单纯地想杀沈姑娘,为何不直接派了杀手来,反而找了一帮土匪?”张音疑惑道。
“他不过是在试探,试探沈鲸禾的身份,试探东方朔的态度。”
“他?谁?”张音疑惑问。
“赵祥泰。”
凤羽郡东城门,几辆豪华的车驾,自城外入。
十几名身材健硕的家丁,簇着一个身穿狐裘的中年人进了一处宅院。
男人三十岁上下,肤色白皙,狭长的丹凤眼,英挺的鼻子,只是鼻子下面却留着极不相称的两撇胡子。
此人,正是刚从盛京赶来的赵祥泰。
赵祥泰在宅院正厅刚落座,就有人上前禀告道:
“大人,昨夜月十三外确实有高手保护。我们派出去的人被杀,尸身也被送去了官府。”
“确定是谁的人了?”赵祥泰问。
“属下无能,对方轻功极高,我们的人没跟上。”那人躬身道。
赵祥泰摆手道:“东方朔能活着放她回来,就说明了一切。果然藏得够深。”
“大人英明。”那人抬起头,竟是从财神岛出逃的刘乾。
“不知接下来,大人打算如何?”
赵祥泰瞥了他一眼,缓缓道:
“要想搅动北方这盘棋,四方城是关键。我们引诱沈家姑娘来,只是第一步,至于接下来,是让东方朔杀了她,还是她杀了东方朔,于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大人思虑周全,他日我大燕入主中原,太后一定会感念大人功绩。”刘乾恭维道。
赵祥泰嗤笑:“行了,你也不用恭维我。派人在城里散播十四年前的旧事,务必传到沈家姑娘的耳朵里。”
刘乾应是离去。
月十三二楼。
沈鲸禾微微睁开眼睛,肩头一阵痛感传来,喉咙的干涩感使她无法发出声音。
“醒了?”苏味清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沈鲸禾眯着眼,看向模糊中的那个身影,她努力扯出了个笑来:“师姐。”
虚弱沙哑的声音从少女嘴里发出。
苏味叹了口气,轻轻将她扶了起来,又拿来一盏温水,喂给她。
待沈鲸禾恢复了些,苏味方才将她放开。
“你是不是应该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苏味问。
“对不起,师姐。”沈鲸禾道。
“我费那么大心力,救你回来,可不是要听你说对不起的。”
沈鲸禾轻笑,这一笑却扯得伤口一阵疼痛,忍不住蹙起眉来。
苏味起身,从桌边拿出一封信递给沈鲸禾:“送你来的那位小哥,已经回江陵府了,他给你留了封信。”
沈鲸禾打开信,隽秀的字体写着:
沈老板亲启:
我回锦州城了,陆千不才,未能完成老板所托,又让老板为救我而受伤,实在惭愧。陆某回去以后一定戒赌戒嫖,勤加练功,为成为一代神偷努力奋进。沈老板好好养伤,以后有生意一定还想着陆某。山高路远,咱们江湖再会。
沈鲸禾笑着合上信,却刚好对上苏味审视的目光。
于是只好老老实实将这一路所作所为交代了干净。
苏味静静听完沈鲸禾话,起身对她道:
“冰魄雪莲的确对你祖父的病有很大的帮助,但是凡事也总要量力而行。病人最忌操劳,你觉得你三番四次将自已至于险境,就是你为人子女的孝道吗?”
沈鲸禾抬头看着苏味的背影,一时语塞。
她缓缓垂下眸子,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瘦弱佝偻的背影来。
苏味叹气:“我已送信去了江陵府,想必不日就会有人来接你回去。这期间你好好养伤,不要再做他想。”说罢就转身出去了。
沈鲸禾缓缓将头靠在软垫上,回忆起那日东方朔最后的那句话,不禁疑惑起来。
他说不要追,让她走。为什么他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由于天冷,沈鲸禾的伤口恢复的很慢,但在苏味的精心护理下,没几日她便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入了腊月,街上采购年货的人渐多。
山脚下的小店人声嘈杂,冬日清冷的空气,和着隔壁传来的浓烈酒香,闻一下都醉人心脾。
沈鲸禾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站在酒坊后院的马厩边上,一边喂着灵驹,一边眯着眼看太阳,灵驹突然变得很激动,脖子上的铃铛发出了叮叮的响声。
沈鲸禾突然觉得身后有一股寒意靠近,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笑盈盈地扭头,便看见满脸冷漠,持剑抱臂斜睨着她的星河。
少年原本一路追着她,并且也追到了她,但却被陆千用一包蒙汗药撂倒,跟丢了人。
沈鲸禾看着面色不善的少年心虚道:“哎呀,星河,这么巧!”
少年面无表情,冷冷道:“奉家主命,将你带回去。”
沈鲸禾可怜兮兮道:“可是星河,你都不知道我这次受了多重的伤。要不是师姐医术高明,我这条手臂都怕是要废了呢,不信你看。”
说罢便拉开狐裘让他看伤口。她里面穿着棉衣,露出整齐包裹的棉布绷带。
星河看着她苍白的面颊,不由得皱起了眉,道:“那你说你还要再修养几日?”
沈鲸禾正色道:“伤筋动骨也得一百天呢。”
“你想都不要想,七日,我最多再等你七日。”说罢,少年夺过沈鲸禾手里的缰绳,牵着灵驹走了。
灵驹则耷拉着脑袋乖乖跟着,鼻子里哼哧哼哧地喘着热气。
沈鲸禾望着少年倔强的背影,低头轻笑了一声。但随即又觉得很是抱歉,大冬天的让孩子来回奔跑,也不知道路上受了多少罪。
她叹息,但却并不后悔。
这世上要做成一件事,可是很难的。
既然靠她自已做不了,也只好去借一下别人的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