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娴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陌生的淡青色纱帐。
“我终于,回来了……”
她的魂魄在无人看到的地方,浑浑噩噩地飘荡了一年的时间,如今终于能回到真实的身体中。
她伸出手来在自已眼前晃了晃,碰到了一旁的纱帐。
真好,能碰到实体的感觉真好。
“恭喜你,灵魂融合初步成功,此后三天请注意休息,头疼、头晕等症状消失后即为完全融合成功!”
叶娴无视了脑海中的声音,忍着头痛,支撑着身子坐起来。
一旁的丫鬟见自家小姐醒了,还自已掀开了纱帐要下床,急忙要来扶她。
“小姐,您身子还没好,先别下床了吧……”
丫鬟被叶娴一个眼神镇住,下意识随着她的动作往梳妆台处走去。
叶娴坐到铜镜前,看着里面模糊的样貌。
没错了,是她的堂妹,叶婧的样子。
她只觉得自已头疼得要裂开了,但还是扯出了一抹笑来。
“我,终于回来了……”
丫鬟小心地问她,“小姐,您说什么?”
叶娴只是随意笑笑,“没什么,我刚才梦魇了,现在头痛得很,扶我去休息吧。”
那丫鬟这才放下心来,怪不得小姐方才看起来怪怪的,原来是梦魇的缘故。
叶娴确认了自已的身体无恙之后,终于安心地入睡。
之后的三天,她就安静地休息养身,不管如何想入宫去为自已报仇,她都不能着急。
最要紧的是,她不能让人看出破绽来。
她本是镇国公府叶家嫡出的二小姐叶娴,当今景昌帝的原配皇后,在一年前病逝,谥号“惠敬”。
而她现在是叶婧,叶家三老爷的女儿,原皇后的堂妹。
[从现在起,女主名字就叫叶婧,回忆中的是叶娴]
世人皆说景昌帝对惠敬皇后情深义重,在皇后病逝之后还特意推迟了一年选秀。
原定在景昌四年的选秀推迟到了今年,也就是景昌五年。
叶婧在自已的院子里慢慢地散步,看着皇宫的方向,眼中满是冷意。
呵,情深义重啊……
十八岁那年,叶娴嫁给了景昌帝,也就是当时的景郡王,成了景郡王妃。
她为了景郡王殚精竭虑,母家镇国公府更是全力支持景郡王,终于将他扶上了太子之位。
叶娴被封为太子妃那日是初秋,天高云淡,金宸殿前持节的礼官将太子妃的金冠呈给太子,由他亲自为叶娴加冠。
她身着华贵的朝服,与太子站在一处,身后是他们唯一的嫡子,一家三口齐全圆满。
那时候的她真以为,自已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景郡王成为太子不久,他们的儿子病逝,次年,父亲镇国公在北疆殉国,镇国公夫人也因此而伤心过度,一病不起。
短短两年的时间,叶娴失去了太多,她也伤了身子,时不时就要病一场。
这般过了三、四年的时候,先帝驾崩,景昌帝登基,叶娴便成了皇后。
但是她的身子愈发不好了。
景昌帝令太医院照看皇后的身子,又时时赏赐,凤鸾宫里堆满了各种珍贵的药材。
人人都说皇上、皇后年少夫妻,感情深厚。
曾经的叶娴也这般认为。
只可惜,就算有皇帝的照顾,还有太医院院判的悉心医治,她还是只撑了三年,终于在春天来临之前,芳魂早逝。
景昌四年,皇后病逝,帝大怮,辍朝三日,追封叶氏为孝恪皇后。
叶婧慢悠悠地走到石桌旁坐下,自嘲地笑了。
要是她就那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也会觉得自已这辈子没什么值得后悔的呢……
只可惜,她死了,魂魄却没有消散,看到、听到了自已本不该知道的许多事。
这时候,叶婧脑海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检测到宿主身体状况一切正常,恭喜,融合已成功!”
对,就是这个奇怪的声音。
从叶娴死后,她的魂魄飘荡在空中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个声音。
当时荣淑妃来凤鸾宫请安,正赶上她忽然病发,呼吸不畅。
荣淑妃一向和她不睦,当时并不叫人来救她,竟就这样看着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这个声音的指引下,她的魂魄脱离了身体,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
她看着自已的身体无声无息地躺着,而荣淑妃站在一旁,恨恨地将她的心里话说了个痛快。
叶娴本以为荣淑妃是因为在东宫时候小产之事误会了自已,才怀恨至此。
没想到,在她死后,荣淑妃却说,她今日过来不是所谓的请安,只是为了看叶娴咽气而已。
“你还不知道吧,今日你服下的药就是用来送你走的。肺疾不愈、气绝身亡,这是本宫给你定下的结局,皇后娘娘可还喜欢?”
荣淑妃的眸中满是恨意,“我就看不惯你那副大度懂事的样子,人人都说你贤德明理,却没人相信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那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本该是皇上的二皇子!”
想到了自已曾经小产的那个孩子,荣淑妃精致的妆容上流过两行清泪。
“要不是皇上拦着,本宫应该让你死得更难堪些才是……”
叶娴听着这话,心里疑惑。
皇上拦着,这是什么意思?
只可惜,她的魂魄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在之后的一年时间里,她按照那个声音的指引,凝神保护自已的魂魄,在皇宫里飘飘荡荡。
她偶有清醒的时候,也不知自已会出现在哪里,不过都是自已最熟悉的地方,有时候在自已寝殿,有时候在皇帝身边。
一开始,她只以为自已会这样昏昏沉沉地过下去,不知哪一天魂飞魄散。
直到她再次清醒的时候,看到了景昌帝喝多了酒,说出了她从未想象过的话。
整个寝殿内除了景昌帝外空无一人,他难得的放松下来,肆意地喝着酒。
一杯接着一杯,最后甚至直接拿起坛子来往嘴里灌。
叶娴心疼地想飘过去安慰他,却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些陌生。
“阿娴……”
叶娴看着这个自已深爱过的男人,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慌乱,她不想、也不敢听接下来的话了。
“阿娴,若是你不是镇国公的女儿多好……”
“阿娴,孙院判害了你……”
“不,是我,是我让他……”
景昌帝断断续续说了许多,许多叶娴从不知晓、也没有想过的事,就这样血淋淋地被撕开后,展示在她面前。
是他,是景昌帝?
是她的夫君、她的枕边人,让太医用药毁了她的身子?
也是他纵容着荣淑妃暗害自已,用一副药送走了她?
叶娴当时的魂魄险些散了去,她一直以为的、最后的仅存的支撑,居然也是欺骗、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