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直到出了宫,登上宫里的马车,人还是懵的,回不过神来。
宋谨央轻笑着拍了拍她:“云氏啊,云氏,枉你还是云老先生亲自教养出来的,怎么遇上丁点大的事,便受不住了呢?”
云氏的眼睛泛起了红潮,带着哭腔说:“母妃,这能是小事吗?大哥是被流放的罪人,岚城城主怎么敢启用他?”
她实在不敢相信,天下竟会有这等好事。
下一秒,她猛然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宋谨央,红唇微翕,欲言又止。
母妃,是母妃!
只有她有这个能力,说动北疆的城主,眷顾云氏一族。
母妃的根,在北疆!
云氏泪水涟涟,紧紧握着宋谨央的手不放。
一切感激的话,全堵在喉间,泣不成声。
宋谨央亦红了眼眶,揽她入怀,轻拍着她的背脊,眼神悠悠地飘向远处。
丽妃沉着脸回到沁翠宫。
香玉小心翼翼地呈上热茶,却被她“啪”的一声扫落在地。
“汝南王妃,果真不是好相与的!”
香玉赶紧叫来宫人打扫碎片,又急忙检查丽妃周身上下,见她没有被烫到,也没有被碎片划到,这才松了口气。
“娘娘,王妃已近花甲之年,吃过的盐比咱们走过的路都多,您想利用她,只怕没那么容易。”
娘娘决心这么做的时候,她也劝过,但娘娘主意已定,哪里拦得住?
丽妃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低头抚上小腹,眉眼染上柔色,那里已有龙裔,她也要当娘了。
为母则刚。
她入宫不久便封妃,宫中不知多少双眼睛暗中盯着她,巴不得她出事。
众目睽睽之下,她想保住龙裔,不得不另辟蹊径。
她以身入局,刻意制造一场冲突,适当惹恼皇上,最好被禁足沁翠宫。
这样,她就能放放心心地安胎了。
只不过,这个度挺难把握的,轻不得重不得。
万一过了头,一个不妙,惹得皇上大怒,反倒不美。
起初,她将目光投在皇后身上。
一是因为皇后做事尚算公平公正,便是偶有得罪,应该也没太大问题。
二是自已的目标不可能止步于嫔妃,未来有一日,必然会与皇后正面对上,正好借此事,试一试皇后的深浅,尤其是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但近期皇后染了风寒,整日养病不出。
她便是有千般手段,也施展不出啊。
无奈,她只得将视线落在同期入宫的嫔妃身上,可偏偏她们都很识时务,都懂得避其锋芒,害她无法借力打力。
眼看正月十五就在眼前,她不免心急起来。
正巧这个时候,汝南王妃入宫了。
她眸子一亮,汝南王妃可不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汝南王不得皇上器重,宋谨央就是王妃又如何,得罪也就得罪了,无伤大雅。
可她偏偏又是皇上的救命恩人,颇得皇上看重。
这么一来,王妃就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只要自已把握好尺度,应该会受点小惩罚,却能全身而退。
而且,王妃是嫡姐的婆母,打脸了婆母,嫡姐也没脸。
只要一想到嫡姐懊恼的模样,她就开心!
最后,当然是因为汝南王府最近发生的事,让她轻轻松松就能有把柄加以利用。
一举三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可她万万没有料到,汝南王妃根本不上当,连招都不接,直接开步就走,弄得她骑虎难下,后面的手段都使不出来。
怎不叫她恼怒?
尤其是先机已失,同样的手段无法再用第二次,不然就会叫人瞧出破绽了。
她越想越生气,双手用力捏紧帕子,小指甲“啪”的一声拗断了。
就当她认为行动失败的时候,圣谕送到沁翠宫。
听完冯远宣的旨,她震惊得无以复加,嗫嚅着问道。
“冯掌事,这真的是皇上的旨意,没有弄错吧?”
冯远冷冷地瞥了眼跪坐于地的丽妃,满心都是嘲讽。
瞧着挺聪明的,没想到竟也是空有美貌而无头脑的蠢货。
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
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好不容易认祖归宗的大长公主宋谨央?!
这下好了,不仅禁足沁翠宫半年,下了绿头牌,还直接从妃位贬回贵人,连住主殿的资格都没了,三日内必须搬去东侧殿。
唉,他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只能敷衍道:“小主,圣旨哪会弄错?接旨吧!”
“妾,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丽贵人匍匐在地,人抖得像筛糠,泪如雨下,悔不当初。
冯远鄙夷又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大步离去。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间,本还痛哭流涕,悲痛地跪地不起的丽贵人,竟露出了得逞的冷笑。
没错!
禁足半年,足够她护住龙裔了。
笑着笑着,她的脸沉了下来。
这个结局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完全没有想到,不过几句嘲讽,竟让自已跌得那么惨。
虽然只要龙裔安然无恙,回到妃位是迟早的事,她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这次的惩罚如此之重,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她后悔了!
后悔招惹了汝南王妃!
为了龙裔,被贬成贵人的代价,也太大了!
自已忽略了什么?
汝南王妃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让皇上如此爱重?
“香玉,联系父亲,让他好好查查汝南王妃,为什么皇上那么看重她?”
仅凭一株雪莲,实在不足以让她相信,皇上竟会为了一个外命妇,打自已宠妃的脸,还打得这么狠。
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宫里的事,从来都不是小事。
虽然中宗命冯远刻意隐瞒,宋谨央与他同坐龙辇,去皇家祠堂认祖归宗一事。
但皇上好端端地祭了祖,回头又因为丽贵人惹了汝南王妃,禁足沁翠宫的事,像长了翅膀一般,飞到宫廷的各个角落。
宋谨央不知道丽贵人被贬的事。
马车回到汝南王府,刚刚在二门处停稳,管家便哭丧着脸冲了上来。
“王妃,大事不好了,世子爷和三爷打起来了。”
宋谨央跨出马车的步子只是顿了顿,接着便神色淡然地走下来。
抬头一看,这才震惊地发现,垂花门竟被打破一只角,地上满是石块碎屑,可见这两人斗得有多狠。
云氏乍见垂花门的惨状,也狠狠地吃了一惊。
大伯素来稳重,怎么可能与三伯打架?
唉,自打牌位事件后,王府发生的事,件件奇怪,桩桩心惊。
她很是心疼宋谨央,好好的日子一夜之间过成这样,任谁也无法接受。
宋谨央却很平静,淡然地问:“到底怎么回事?仔细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