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很温和：“后来我又见了妈妈一次，还见到了妹妹，殡仪馆的人把她们打扮得很漂亮，就像……”
苏昭两只手一起捂着他微微发凉的左手，哭着摇摇头：“你不要说了，景年哥哥，不说了……”
周景年原本没什么泪意，她这么一哭，他也红了眼睛，顿了几秒才开口：“好，不说了，朵朵不哭了。”
他抬起右手给她擦眼泪，语气里带着些开玩笑的意味：“早知道不和你说了，就这一天，我们朵朵从早上哭到晚上，眼睛都要哭肿了。”
苏昭声音软软的，带着些鼻音：“阿姨肯定不会怪你的，景年哥哥，这是意外，你别难过。”
话是这么说，大道理谁不明白呢，只是事情落到每个人身上时，总会被困住。
两个人的手指还缠在一起，周景年没松开，指腹轻轻抵着她的指尖，感受到她指甲的圆润坚硬。
他心里微微发酸，但还带着些甜意。
周景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语气平和，透着淡淡的低落：“妈妈倒在地上的画面，在我的梦里出现了十几年……朵朵，生育这件事儿，对我来说太可怕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去考虑要宝宝之类的事情……”
苏昭低着头，眼眶红红，耳朵尖儿也慢慢发红。
她听明白了，周景年知道了，他在和她坦白，告诉她自已计划里的“未来”。
但她不知道，他的意思是向她确认，还是委婉的拒绝。
她沉默几秒，勉强弯了弯嘴角："所以你一直不找对象是因为这个吗？"
“别笑了，又哭又笑，丑兮兮的。”周景年戳戳她的脸，“我不想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在解释上，也懒得去面对他们的质问和‘忠告’。”
苏昭瘪了瘪嘴，又想哭了。
她不想和他打太极了，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要和我说呢？”
周景年和她对视，眼神温柔，满是真挚：“因为我觉得，这对你来说，也很重要。”
他笑着把她脸上被泪水粘住的头发撩到耳朵后面，垂下眼睛：“不过……还不到你需要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朵朵，好好学习。”
苏昭轻哼一声，她心里闷闷的。
他好讨厌，一边说乱七八糟的话，一边说要她专心学习。
她撇开他的手，弯腰趴在他床边，扯着他的被子擦眼泪。
周景年没再开口打扰她，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披在肩膀上的头发。
苏昭把脸埋在胳膊里，不看他：“之前去祺祺家的时候，看到她的爸爸妈妈，他们很恩爱，祺祺和他们的相处……很亲近，一点儿都不尴尬，也不害怕。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家庭，小时候我特别害怕我爸，很讨厌他。”
周景年回忆一下之前调查报告里苏昭爸爸的“事迹”和苏家人的嘴脸，冷哼一声：“他那样的人，就该人人喊打。”
苏昭被逗笑，直起身子：“你怎么知道他属老鼠？”
“鼠还有可爱又善良的呢，苏明志那种就是下水道里泡着地沟油的，最恶心的那种鼠。”周景年满脸不爽，说出来的话也毫不留情。
苏昭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声音软糯糯的：“我是想说……我没有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生活过，也……也没有什么信心去教育一个孩子……”
她慢腾腾地说着，脸和耳朵也慢慢红起来，像朵绽开的荷花似的。
周景年嘴角微微上扬，下一秒他又紧紧地抿住嘴唇，把笑意克制下去。
他轻咳一声，努力让语气平静：“很晚了，朵朵，你该睡觉了。”
……啊？苏昭愣愣地抬头看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她眨巴眨巴眼睛，几秒过后，轻轻“哦”一声，站起来进了卫生间洗漱。
这病房很大，除了病床还有一张陪护床和一个沙发，苏昭对比了一下，决定睡那张更软乎的大沙发。
快十一点时，护士来查了一次房，给周景年量了血压和体温，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让他们早点儿休息。
沙发很大，苏昭躺在上面能翻身能伸腿，完全不难受。
但是她一会儿想着飞机上受伤的乘客，一会儿想着周景年的伤，一会儿想着医院碰到的老太太，一会儿想着大后天的一模考试，一会儿又忍不住脸红想笑，翻来覆去了半天。
周景年也睡不着，他在想他们之间的下一步应该是怎么做。
病房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仪器时不时发出的嘀嗒声和窗户外传来的汽车声。
“睡不着吗？”周景年突然开口，清冽的声音划破寂静，“来背点儿英语？”
苏昭：……
“背什么？”苏昭趴在床上，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00:35。
周景年想了想，感觉半夜把人喊起来学习确实有点儿残忍，于是他问：“你有没有喜欢的电影？英文的。”
苏昭在脑子里翻了翻，回答：“前几天看了《爱乐之城》。”
周景年“嗯”一声，就没了下文。
苏昭等了十几秒，他不说话，她还以为他睡着了，就翻了个身，窝到被子里。
“Once upon a time in a city called Hollywood……”他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在念台词给她听……苏昭弯弯唇角，感觉自已的心像泡在蜂蜜里面一样甜滋滋的。
月亮高悬在夜空，洒下柔和的银色光芒，苏昭一夜无梦，早晨闹钟响起时脑海一片清明、神清气爽。
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坐在床边盯着周景年看了一会儿。
他皱着眉头，不知道是脑袋晕乎还是伤口疼，苏昭没舍得叫醒他，留下一张纸条就跟着苏漾川出门了。
简单吃过早餐，两人就去了机场，苏昭要回学校上课，苏漾川要把周景年没事儿的消息带回公司，安抚心思各异的人。
周景年幽幽转醒时已经是十点多了，小姑娘昨晚睡的沙发已经没了人影，他翻个身，看到了枕边的半张纸。
[过几天见，好好养病呀~]
下面还画了个圆圆的小脸。
周景年捏着纸条，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温柔笑意浮在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