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直到被周景年放进车子的后座，脑子都还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现在的处境。
周景年坐在她身边，打开了一包湿巾，轻轻按在她脸上。
他擦干净了女孩的脸，又摸摸她的后脑勺，这才让司机开车。
他打开手机，把别墅的门牌号发给助理：[去查，监控和沈知礼。]
助理很专业，迅速地回了个“收到”。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是回家的路。
周景年很是担忧，他看得出苏昭的状态不太对，但又无法确定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别的……
他不敢想，一个成年男性和一个小女孩呆在一间房里，那最糟糕的情况。
苏昭不看他，侧着身子靠在车窗上，安静又死气沉沉。
周景年的手刚按在她肩上，女孩就像受到极大的惊吓一般瑟缩一下。
他心头酸涩，声音克制着，保持温柔：“小昭，和哥哥说说，为什么哭？谁欺负你了？”
苏昭闻言转过身，通红的眼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另一侧的车窗，声音闷闷：“没事的，我就是……就是……”
一句话都说不完，就又开始哽咽。
苏昭手足无措，她想着沈知礼刚刚最后说的话——
“你说，一个国际高中里的高级教师，和一个父亲嗜赌成性、酒后肇事，来自贫困山村的，处在一堆有钱同学之中的贫困女孩，这两个人的话，别人会相信谁呢？”“毕竟穷山恶水出刁民，你说呢？苏昭同学。”
她想起自已那个所谓的“爸爸”，他拿起扁担打在妈妈身上时，嘴里喊的话——“你不去招惹人家，他会盯上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个贱|货别装无辜！”“老子辛辛苦苦赚钱，你给老子招男人？看老子不打死你！”……
她知道周景年和苏明志不一样，但她还是忍不住害怕，她不敢说，曾经的经历、记忆里的话语让她难以启齿。
周景年看着她黑亮眼睛里的恐惧和躲闪，心里有些不忍，没再追问。
有力的手臂把苏昭轻轻环起来，热量隔着衣衫温暖着她。
苏昭靠在他怀里，感受到他胸膛里的心跳，他的拥抱让她止不住地流泪。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润清朗：“小昭不怕，哥哥在。”
苏昭安静地流着眼泪，一片湿润在他胸口漫开。
儿时的痛苦和今天的惊吓交织在一起，她挣脱不开。
周景年的心像是一片沙地，被她的泪冲开一片凹陷，隐隐作痛。
“小昭，愿意和哥哥说吗？为什么哭？”他尽力放轻声音，怕吓到怀里受惊的小兔。
一直到司机把车子停在栖云山居的家里，苏昭都没有开口，只把脑袋抵在他胸口。
她害怕他会责怪自已，又给他惹麻烦了。
也害怕不熟悉的司机会用奇怪的目光透过后视镜看过来。
周景年挥挥手让司机离开，把女孩抱紧几分，陪她安静地坐着。
深夜时分，家里的佣人们都休息了，车库里安安静静，车里开着昏黄的灯。
苏昭收住了眼泪，慢慢坐直了身子，依然低着头。
周景年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轻声问：“眼睛疼不疼？”
苏昭摇摇头，擦去脸上湿漉漉的水渍。
他又问：“有没有受伤？”
苏昭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顿了几秒，摇摇头。
她声音里带着沙哑：“景年哥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周景年看着她的发顶，安静地听她说。
“那句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小昭，”周景年心头一紧，“坏掉的鸡蛋会招苍蝇，但人和鸡蛋不一样，坏人做了坏事，和受害者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关系，受害者不需要完美。”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让她和自已对视，语气认真坚定：“小昭，哥哥永远站在你这边，永远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知道吗？”
苏昭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嘴角一撇，又要哭了。
周景年急忙把她又搂进怀里，轻声哄着：“好了好了，不哭不哭……”
苏昭抽抽鼻子，自已推开他坐好。
她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和他说。
单凭她自已的力量，可能已无法应对沈知礼，她不能确定沈知礼下一步会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而且周景年说得对，她要学会相信他。
苏昭张了张口，不知道从何说起，这样的事，对一个从小生活在保守观念中的、连卫生巾都羞于拿在手上的十几岁女孩来说，实在太难以启齿。
周景年看出她的为难，帮她选了一个开头：“晚上怎么会喝酒，你们不是同学聚会吗？”
“是同学带来的，他们说是果酒，我就喝了，然后有一点晕，我就……我就和莫今一起去楼上睡觉了。”
周景年知道莫今是谁，苏昭常常和她一起出去玩。
“我睡醒的时候，他就躺在旁边的床上……”苏昭顿了顿，那时的恐惧又涌了上来，“我想走，但是，但是，他把我按在床上……”
周景年咬着牙听完，拳头已经紧紧握着。
他很生气，一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孩，琳姨每天研究着营养食谱精心照顾的小朋友，自已想尽办法给她买最好的东西的女孩，居然独自承受了这样的惊吓。
但却不禁有几分庆幸，幸好那人渣还没胆大包天到真的做什么，幸好自已赶在真的发生什么之前来到她身边。
周景年克制着怒火，尽力温柔地扯出个笑容，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小昭这段时间就不要去上学了，在家里休息就好。”
他把苏昭送到卧室门口，点上安神的熏香放在她的床头，又把袁瑶瑶喊过来陪她睡，柔声道了晚安。
苏昭缩在熟悉的、柔软暖和的被窝里，睁着眼睛还是不太敢睡。
袁瑶瑶已经看了周景年发来的消息，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心疼地抱住她，声音里也带上些哽咽：“我再也不离开小昭了，以后小昭去哪里我都跟着。”
“那不行的，”苏昭搂住袁瑶瑶的腰，声音闷闷，“我上厕所还是要自已上的。”
袁瑶瑶被逗笑，见她有心思说笑，也放心了些。
两个女孩抱在一起，没过多久就睡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