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在夕阳的渲染下，一切事物似乎都温柔起来。
把车子交给佣人去停，苏昭跟在周景年身后进了大门。
开满鲜花的院子在橘色阳光下，像是披了层滤镜，很是美丽。
陈琳和其他几个阿姨正在更换房门上挂的白色绸布，还在进花园的铁门上绑了几束白菊。
她看到二人走过来，笑道：“景年和小昭回来了啊，快快快，去吃什么好吃的了？”
周景年抬手摸摸白色的布，弯了弯嘴角：“火锅，可香了。”
和阿姨们聊了几句，苏昭和周景年各自回了房间。
苏昭洗完澡换上睡衣，打开衣柜，拿出妥帖挂着的两身衣服。
一条是白色的裙子，剪裁得体；另一身则是白衣黑裤，相对正式一些。
她犹豫了一会儿，抱起衣服，下楼去敲了周景年的房门。
过了十来秒，房门打开，男人穿着家居服，头发湿漉漉的，正往下滴水。
周景年问：“怎么了？”
苏昭举着三个衣架：“我想问问你，明天穿什么比较好，之前和瑶瑶去买的，我们俩拿不准主意。”
“穿这件裙子吧，爷爷也会喜欢小姑娘漂漂亮亮的。”周景年思索片刻，笑着说。
苏昭点点头，说了声“好”。
她没什么要说的事情了，但是好像就这么告辞，也有点怪怪的……
空气安静下来，她不敢抬头看他，只盯着他灰色衣服上泅开的那几块深色水渍。
周景年看着女孩扑闪扑闪的睫毛，被她这小模样逗笑，开口说：“明天早上我得早些去，五点就要起床，你和我一起，还是等八点多这样再让陈叔送你过去？”
苏昭毫不犹豫地答：“我想和你一起去。”
过了两秒，又弱弱地补了一句：“……可以吗？”
周景年失笑：“当然可以，明天琳姨会去叫你起床，今晚早点休息。”
苏昭点头，又问：“明天……我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
周景年蹙了蹙眉，这小姑娘，怎么什么事情都想得这么多？
他揉揉她的脑袋：“没有，明天人很多，你跟着我就好，琳姨和袁瑶瑶也会陪着你。”
“好，”苏昭抬眼，短暂地和他对视一眼，“那……晚安？”
周景年笑容温和：“晚安，明天见。”
他看着苏昭的背影，她的头发随着步伐摆动，像是垂耳兔跳跃时的耳朵。
可能是这几天琳姨费尽心思给她食补的功劳，女孩的脸色好了很多，刚来时脸上隐隐约约的蜡黄已经消失不见，皮肤白皙细腻。
男人嘴角微微弯起，眼角眉梢流着笑意。
按部就班的生活里，养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似乎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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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天空灰蒙蒙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空气潮湿，带着凉意。
走进殡仪馆，跟着工作人员拐了几个弯，到了一个大厅里。
一条长长的横幅挂在墙上，黑底白字，写着“沉痛悼念周筝先生”。
没有一大串头衔，只是最简单的“周筝”。
各色鲜花簇拥着中间的台子，爷爷还没有躺过来。
周景年沉默着，定定站在花台前，抬眼凝望墙上老人遗像。
老爷子自已选的这张照片，是他年轻时登顶珠峰的留影。
白色的雪山，鲜红的旗帜，意气风发的青年。
周景年眼眶发热——怎么一下子，他就老了呢，突然之间，就离开了。
工作人员点起熏香，檀香的气味弥漫开来，宁静、柔和，轻轻抚着屋里愁闷的人心。
周景年让袁瑶瑶陪着苏昭在厅里等着，自已和陈琳一起去接爷爷。
大厅空调温度打得很低，袁瑶瑶搓着苏昭冰凉凉的手臂，轻声说：“应该给你带件外套的。”
苏昭扯着嘴角笑了笑：“没事的。”
没过多久，工作人员推着小车进来，几人合力把爷爷放到台子上，围成一圈帮他整理遗容。
周景年没去看，在苏昭身边坐下。
他声音很轻，像是飘在空中：“小昭，会害怕吗？”
苏昭摇摇头：“当然不会，爷爷是很好的人。”
“而且，如果说样子吓不吓人……我妈妈走的时候，瘦得只剩下一层皮了……”女孩抬眼看他，眼眶微红，“我不怕的，他们是亲人，不是坏人。”
周景年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着，隐隐作痛。
他说：“爷爷如果知道你这么喜欢他，一定会很开心。”
苏昭笑了：“我能认识爷爷，也很开心。”
周景年喉头发紧，说不出话，只抬手摸摸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很好摸吗？他为什么老喜欢揉她脑袋。
明明很毛躁……苏昭抿抿嘴，也没再说话，远远看着花丛中间的老人。
上午九点，仪式开始。
前来悼念地人，大多是爷爷生前的同事和学生，还有些周氏集团的董事、下属。
至于亲人……琳姨说过，周家人丁不多，亲缘也淡薄……
苏昭安静地站在周景年身边，礼貌地和来宾打招呼，给他们递上回礼。
送走宾客，和几个亲戚一起吃了午饭，周景年让陈琳带苏昭去车上休息一会儿，自已来应付几个亲戚。
两点多时，她醒过来，想了想，还是去殡仪馆里找他。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在大厅里发现他。
周景年把台子边的花搬下来几盆，自已坐上去，静静凝视着安详躺着的老人。
苏昭走过去，冷风吹在身上，又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周景年看到她，站起来又搬下来几盆花，拍拍台子上的灰尘，喊她过来坐。
苏昭小心翼翼地坐下，小声问：“景年哥哥，你还好吗？”
周景年没回答，只说：“你看爷爷，这应该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化妆，要是他还活着，估计要跳起来打我。”
苏昭知道，这个时候他大概只需要一个安静听他说话的人，没出声打扰他。
周景年声音里带着苦涩：“我妈妈，在生我妹妹的时候去世了……难产，都没保住……”
苏昭侧头看他，眼神惊讶。
周景年的眼神平静温和：“所以我……爷爷说有把你接来的时候，我挺高兴的，妹妹如果还在……好像，还要比你大几岁。”
他没等苏昭说话，继续道：“至于我爸，他就是个混蛋，没什么好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