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里很热，饭桌上烟熏缭绕，呛得人连眼都睁不开。
陆明朗坐在中间的位置，整个人冷冷的，好像除了他这个主角以外都很开心。
他一身西装，头发往后梳，露出整张脸，这使得那双细眸更加深邃，这个发型还是他第一次梳。
他骨相很好，眉骨高，额头饱满，鼻梁高挺，这个造型反而衬得他那张脸……有股出尘的欲望，透过烟雾往前看时，朦胧……迷离，却又明显夹杂着少年人的恣意轻狂。
“来来，”男人挺着大肚子，脸红着，从桌子的另一头跑过来，“小朗啊，这杯酒你一定要和姨夫喝!”
酒气从黄牙上飘出，油腻的手摁着陆明朗的肩膀，熏得他直想吐。
陆明朗面色冷厉，抬眼时，压得对面人的笑堪堪停止脸上。
眼看气氛就要变僵了，李怡欢握住了陆明朗的另一半肩。
纤细的手却满满都是压力，陆明朗低头去看，母亲脸红了，整个饭桌上时不时都能听见她的笑声，她今天晚上格外开心……这是小时候的陆明朗经常幻想的事情，如今好像总算是实现了，不过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小朗今天就喝一杯吧，”她酒拿起来，递到陆明朗面前，“今天大家都高兴，为了给你庆祝?”
看着伸到自已面前的酒杯，陆明朗心里突然泛起一阵烦躁，他抬头，眼神像是刀子要割肉一样，一片阴鸷……
“算、算了，”男人浑身一震，开始出冷汗，不用陆明朗再开口，他已经自已要回去了，“小朗还是个孩子，孩子家的还是不要喝酒的好。”
“等一下，”李怡欢凑近一步，脖子上的琉璃项链和衣服上细碎的钻发出清脆的响声，明明应该很好听，但陆明朗就是觉得那声音很聒噪、刺耳。
“把酒拿起来，”女人不大，甚至温柔，但带着一种不容拒绝命令感，那是一种日积月累的威仪，即使她不高，很娇小，但她想把你踩下去的时候，仿佛又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今天就喝一次，没关系的 ，小朗，不要做让大家不高兴的事，你不觉得这样太扫兴了吗？”
陆明朗舔了舔嘴，在强势的母亲面前，他好像无论长到多大，也终要屈服在她之下……因为他是孩子。
陆明朗接过酒杯，喉结滑动，一口闷下去……
酒过喉的时候，先是阵辣，然后是苦涩，划过食道流进胃里的时候就是滚烫的热。
那感觉真不好受，他没忍住猛咳了几口，泪花从眼角呛出来。
酒桌上的氛围瞬间又热了，满堂又是欢笑。
对面男人也端起酒杯慢慢饮尽，打了个嗝，混杂着其他的饭和胃液的腐烂味……
陆明朗眉间蹙起褶皱，表情很不好。
“小朗你还是年轻，酒酒哪能这么喝呢，这可是茅台，你得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这才叫品酒呢！”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说法，他又给自已倒了一杯。
陆明朗眉头拧的更紧了，连呼吸都加重几分，眼眸深不见底，一片阴霾笼罩，那眼神如果是实的，摆在他面前的就应该是盘生肉了。
男人好像被吓到了，手哆嗦起来，酒洒到了地上，面颊涨得通红，不自觉的看向李怡欢。
“小朗，今天多喝几杯没关系的，你大了，以后喝酒的日子还多着呢，”女人把头抬高了，声调也尖起来，“我在酒桌上可不比一个男人喝的烧，你以后也得好好练练喝酒，真不知道。”
操，真烦……他多想现在就走啊。
天已经黑了，马上就到了放学时间了，他马上就该去接小孩了……
想到沈灿他的心就奇异的柔几分，连包厢里焦凝的空气都能畅快呼吸几口……他想赶快离开这儿，还有人在等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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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朗是被人掐醒的，他半睁开眼，喉间一片刺痛，不止喉咙，脑袋、眼睛，甚至身上都很难受。
“怎么了？”他抬手撑在桌子上勉强才把头支了起来，嗓音很是沙哑。
是陆明晴在叫他，“你醒醒，酒量真差，就喝那么一点点就倒了，还不如我呢！”
陆明朗脑袋像是有根棍在里面搅着，听她在旁边聒噪，更加难受了，胃里也翻涌起来。
“啧，算了，”女孩把手机伸过去，点了点屏幕。
陆明朗像是很不解一样，皱眉看着她，神色恹恹的，很不好看。
“不是吧你，”陆明晴往哥哥旁边挪进了一步，压低声音，很小声紧张的说，“你今天不用去接人啦？”
这才像如梦初醒一样，陆明朗从椅子上弹起来，站稳就要往外面冲。
一阵晕眩袭来，他又差点仰面摔倒，真是狼狈……可偏偏就像是要给火海上再加一把火一样，外面又下雨了。
“你干嘛去？”李怡欢走过来，高跟鞋踩在地上“哒哒”，精致的面容微微皱起，没有关心只有不满。
“我，我要走了，”陆明朗舌头开始打结，就连脑袋都急得不好使了，一个像样的慌都扯不出来。
他越过母亲，匆匆就要往外走去，手被拉住了。
“外面下雨了，你想上哪里去，而且你还喝了这么多酒，你一个小孩子老是瞎跑什么?今天晚上你哪都不许去，我已经跟前台订过酒店了，晚上就在这住了!”
陆明朗甩开拉住自已的手，力度很大，惊得李怡欢失仪得惊呼出来。
“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已经管不着我了，今天我酒也喝了，您也开心了，我觉得我做的应该也足够了。”
他抛下话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
大雨应声滚落下来，天上人间的界限仿佛都已模糊。
路上的人很少了，就是车都没有几辆了。
霓虹灯打在陆明朗的身上，雨水和着凉气一同吸进肺腔，好难受……口齿里像是有血冒出来，有好几次他都差点摔倒……
陆明朗站定，抬手抹了把脸，冰凉的……校门口已经没有了人。
他蹲身，手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太难受了……
他把沈灿弄丢了。
陆明朗仰起脸，雨滴进眼里又从眼角滑出去。
天上打了个闪电，陆明朗仰面倒在地上，很冷很硬……他的皮肤开始发紫，意识也一点点模糊。
真的好疼……他看着漆黑的雨幕，他好累……
不行，他得把沈灿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