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推开窗,看向不远处的大厅外,络绎不绝的少年少女正在向那里赶去。
这日天气正好,和煦的阳光透过层层荫蔽的树叶照在脸上,让人感到一阵暖洋洋的舒适。
今天是神龙教大比的第三天了,在经过层层选拔之后,最终留下与沈默进行角逐的还有七人,而掌剑使一职也会从他们八人中选出。这些天沈默一直待在房间养精蓄锐,洪安通与苏荃为他走了个后门,让他不必参与前几天的选拔而直接进入决赛。
沈默迎着朝阳浴面,活动一下自已的筋骨,左右扭动脖颈,拿起立在一旁的佩剑,推门而出。
此时大厅内,数百名少年少女聚在一起围看决赛,宽阔的大厅中央有一座用几根铁索连在一起的简易擂台,两名身穿一黄一白服装的少年正在当中搏杀。
黄衣少年此时正占上风,一拳将对面的白衣少年打倒在地,随后又上前补了几脚,然后一脚踹住白衣少年后心让他动弹不得。白衣少年口吐鲜血,奋力挣扎想要起身,却被黄衣少年死死压住,活像个被按住龟壳的王八。
殷锦冷笑一声,得意的看着钟志灵,那轻蔑的眼神似乎在说果然门徒和座使一样废物。
钟志灵怒目而视,眼中燃着熊熊烈火,对场中倒地不起的白衣少年恶狠狠地骂道:
“常温,你快给老子爬起来,今天你要输了这场比赛,老子把你卵蛋割下来喂狗!”
神龙教就是名副其实的邪教,教中弟子自然都不是善男信女之辈,钟志灵此话可不是在开玩笑,如果白衣少年真输给了自已的老对头殷锦的座下弟子,他是真会严加惩治的。
白衣少年本来已经无力抵抗,但听到座使发话,惊惧之下挥舞双手狠狠掐在了黄衣少年脚腕处,用力之大直插得黄衣少年脚脖子流血。
黄衣少年吃痛,抬起脚来,白衣少年乘机反击,一记扫堂腿将对手扫倒在地,随后以“饿虎扑食”之态压住黄衣少年,一把扯住他细长的辫子,一副拼命的样子。
“啊啊啊!”
被狠狠揪住辫子的黄衣少年痛呼起来,声音悲愤凄惨,让人为之心伤。
钟志灵得意洋洋的望着殷锦,此刻自已门徒占了上风,又和刚才大有不同。
殷锦不动声色,没有理会白龙使的挑衅,只是淡淡朝擂台上的黄衣少年说道:
“陈宝,如果你不想你风韵犹存的老母和两个娇俏可人的妹妹明日出现在‘怡红院’的床上给人赔笑,那就给本座使赢下这场比赛。”
殷锦语气平淡,颇有些漫不经心,可这话宛若一柄重锤落地,将黄衣少年的心凿穿碎裂。
陈宝悲愤嘶吼,宛若身陷绝境的雄狮,眼中泪珠洒落,混合着身上流淌着的鲜血,溅落在地。
家人是他守护的底线,自已早年丧父,全靠母亲将自已含辛茹苦的养大,不知遭受了多少白眼。又因为自已是家中唯一的男丁,母亲总是对自已多有偏爱,对两个妹妹多有不公。前些年闹兵匪,把村里粮食都抢光了,家里没饭吃实在没活路了,母亲便把模样乖巧的小妹卖给了当地有钱的富户当通房丫头,那时候小妹才九岁啊!
陈宝至今记得,那被人拉走的小妹哭泣着叫自已哥哥的场景,他奋不顾身想要夺回小妹却换来的是母亲两记耳光。他至今记得母亲扇他的两耳光,那是母亲第一次打他,直把他打得眼冒金星,鼻血横流。也正是那时,他第一次看见坚强的母亲落泪,家里是真的丁点办法都没有了。
他这辈子亏欠母亲和妹妹太多,从小妹被卖出的那天起,他再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深夜,难掩的痛苦像木锯一样切割着他的内心。
一个人究竟有多少血可以留啊?陈宝扪心自问。回头看去,心间流下的血原来早已淌成了河。
后来,他听人家说去宫里做太监可以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他听后心动了,想着做了太监有了钱就能买回小妹了。然而母亲听后勃然大怒,抄起手中的木棒将他打了个半死,差点没把他双腿打断,是二妹在自已的床头一口一口的喂食才养好了他。
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他的血,他的泪,早就已经不是为了自已而流。
陈宝奋起反抗,忍住那被拽得鲜血淋漓的头皮,回头一口咬在了常温的脖颈处,血流如注。
原来他的鲜血是咸的啊!那为什么自已的却是苦的呢?原来是加了泪。
常温睚眦欲裂,放开他辫子,掐住他脖子,双目血红。
两人浴血搏杀,周围的神龙教帮众却在大声叫好,面对这般惨烈景象反而激起了他们的狼性。
渐渐的,周围的狞笑声离二人越来越远,殷、钟两位座使的怒骂声也变得模糊不清。陈宝脸颊被掐成了酱紫色,常温的脖颈处还在流血,他们只觉得意识模糊,瞳孔散光,呼吸极为不畅。
什么黄衣白衣,最后竟都变成了血衣!一息过后,两人同归于尽,气绝而亡。
陈宝死前隐约觉得自已看到了乖巧的小妹在笑着对他招手,他也笑了,眼神充满歉意,语气温和。
“小妹,跟哥哥回家吧!千万别怪母亲,她真的很爱你,每晚为你而哭的可不止我一个。请你原谅她,但…千万不要原谅我!”
见到两人同归于尽,其他人也没任何伤心之情,只有另外几个被选拔出来参与决赛的少年露出一抹兔死狐悲的同情。他们本不需要以命相搏,然而很不凑巧的是他们各自的座使近来针锋相对,把他们两人做了权力斗争的陪葬品罢了。
沈默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推门而入,擂台上几个少年正在上面擦拭血迹,刚刚死去的两名门徒被当成死狗一般拖了出去,光滑的地面上留下两道长长的血迹。
洪安通抚须,苏荃娇笑,殷锦与钟志灵怒骂两人没用,其余门徒们则一副好戏收场的样子,兴致缺缺,哪里看得出这里刚刚死过两个人。
没人把这当回事,这种事情实在太正常不过了。神龙教嘛,不死两个人还能叫神龙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