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炩自问活了三十余载,还算有些见识。但这次培训,让他自觉眼界狭小,什么酒精,蒸馏技术,青霉素,大蒜素,提取物,纪疏云讲的东西对他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
纪疏云当然明白要燕炩一天之内能吃透这些知识定然是不可能的,她也只是想先让燕炩了解了解,制药作坊远不同于其他作坊,研发期漫长,且还是个烧钱的地儿,不过仍是不可放弃的环节。
“会长是说酒精可以消杀一切污秽之气?青霉素和大蒜素能应对当下大多数不治之症?”燕炩倒吸了一口凉气。
纪疏云点头,多少古人被一场风寒就能带走性命,高热,痨病更是被视作不治之症,若有抗生素存在,压根不用怕。
“青霉素和大蒜素要制成需要耗费漫长时间,大家慢慢研究便是,哪怕做成了,也不可轻易用于人身。”以现在的手段制成的抗生素不知道该含有多少杂质,随随便便给人用,本来他人命不该绝,被你一味药治死了,找谁说理去?
没有提纯到一定程度,这两种药物是不会面世的。
“制药作坊设立一个高精人才聚集的研发组,你这些日子多多观察,有天赋之人多注意些,记录名额,之后的研发组就从里头选人。”
“是。”燕炩认真的应道。
“制药作坊当前的药物是做成防疫和治疗风寒的药物,另驱虫,腹痛等常用药物也得多多研究,待玻璃作坊的产品出炉,蒸馏器具才能做好,到那时再把酒精折腾出来。”
“会长,那制药作坊总得有一个通医理的大夫做指导才行,不然我们心里也没底啊。”
纪疏云笑着对燕炩说“放心吧,康郎中和蕊心姑娘会是作坊前期的技术顾问,之后还会有更厉害的,你们大胆的干便。”
燕炩点头,技术顾问,又是个新词,不过无妨,他已经习惯会长时不时吐出新词了。
六大坊都摸清了接下来要做之事,工人们这些齿轮便不停转动起来。
虽然坊长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但做事都用心谨慎,不懂的地方都不会擅自决断,都会等纪疏云每日来访时一一汇报。
三天之后,各坊的分组名单全部成型,相当于确定了各人的工种,哪些人可以干精细活,哪些人适合干费力活区分的清清楚楚。
吴书培绞尽脑汁写出的计划也交给了纪疏云。看着密密麻麻的几页纸,和吴书培眼下的青色,属实是用心了。
“还不错,我删改几个地方,便可以照做。”
吴书培内心深处发出了小小的欢呼,这几日的努力没白费。
县里配备的铁料也不是很多了,好在面对当前的窑炉与农具制作还是够的,若是以后要造兵器,那便是差之千里了。
纪疏云可以全权支配铁料,吴书培找来岭南所有的铁匠师傅共同为玻璃厂打造窑炉。一再强调了密封性,铁匠师傅们牢记于心,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铸造。
期间一车又一车的木头,枯草,贝壳,沙子,药材……等材料被运进了作坊里头。
“这作坊要做多少东西哦,你瞧瞧这跑进跑出的马车,推车,多得吓人哩!”
“定是好东西,不然为何四处都遮掩的严严实实的,我们安心等着便是了。”
……
居住在越丰县的百姓时常来围观运货盛况,作坊的一举一动都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工人们在作坊待满了七天,迎来第一次假期,这七天里他们分工合作,备好了各作坊要用的器具,离开前,每人都签了一份协议。
不得外泄作坊内的一应事物,家人朋友皆不能说,若有违,不仅要面对高额的赔偿,还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都是老实巴交的百姓,现下又没有外来因素诱惑,工人们都决心要闭紧了嘴巴,就算喝醉了,也不能胡咧咧。
放假总是令人欣喜的事,工人们大多去食堂打上了一日的饭菜,用碗装着回家。
“幺儿啊,回来了,让娘看看,这真是瘦……胖了?”看着自家孩子明显圆润了些许的面庞,婶子实在无法违心的说他瘦了。
“娘,作坊里吃的好着呢,天天大鱼大肉的,一天也只用上工四个时辰,比干农活轻松,我吃好喝好睡好的,可不就胖了?”阿牛嘻嘻哈哈的,他发誓过了作坊考核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运道。
“那就好那就好啊,你这手里拿的是什么?”阿牛娘脸上的笑意更浓,儿子出息又过得好,她当然宽心。
“这是作坊大食堂的菜饭,我打了一天个人份的带回来,肉片老大呢,今晚爹娘,弟弟妹妹们也可以开开荤。”
阿牛娘笑的牙不见眼,拍了儿子一下“哪儿就那么馋了,东家看不过去那不是遭殃了。”
“娘,你放心,是东家首肯的,大伙儿都这么干呢。”阿牛眯着眼,想到今天坊长同大伙儿说这消息时,作坊内的欢呼声止不止不住呢。
今夜只要是在作坊上工的人,家里都吃上了肉菜,有那精打细算的,一小碗的肉放进大锅白菜芦菔里炖一炖,够吃几顿呢,惹得大部分没人被选中的人家羡慕的紧。
陈忠义摸着黑从稻花村走到了隔壁的王家村,手上还端着热气腾腾的菜,阿娘刚刚借着他带回家的肉菜和家里几个大芦菔炖了一锅肉汤,肉片全夹到了这个碗里,混合着一海碗的芦菔和汤,应是够大姐和两个侄女补补身子。
“你是不是偷吃了鸡蛋,那可是我给乖孙儿准备的,你个贱丫头片子也敢吃!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娘!娘!别打三丫,三丫没有吃,她不会吃的!”
“你个丧门星还敢拦,儿啊,看看你婆娘,连你的娘老子都敢反抗,我今日便一起收拾了,不然都不晓得这个家是谁做主!”
老妖婆粗粝的辱骂声和大姐侄女的哭喊声令陈忠义怒气冲天,他连门都未敲,一脚踹开了王家大门。
“我看谁敢欺我大姐和侄女!”陈忠义已年满十八,本就个子高大,再加上这几天在作坊里头见了世面,说话中气十足,看向这一家子人的眼神极具杀伤力,震得那老妖婆都缩了脖子。
“小叔子怎么来了?”被推出来的王庆丰挤出笑容对陈忠义道。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我大姐被你们迫害至此!”陈忠义拉过自家大姐陈晓花和两个侄女站在身后,把娘亲用布巾子包得严实的海碗递给她。
“大姐,带着二丫三丫去吃东西,这里我来处理。”
王庆丰的娘,也就是老妖婆罗婆子翕动着鼻子,对了,这陈家小子进了作坊,今日指定是和别家一样带好东西回来了,那里头装了肉!这下也不顾害不害怕了,跳出来道。
“庆丰他小叔子,你来看自家大姐,让她吃独食也太没有礼数了!”
陈忠义狞笑着“你们不仁,我便不义,我告诉你王庆丰,我已是作坊工人,多少也和曾经不同,管好你自已和这个老妖婆,还有一大家子的吸血虫,若再迫害我大姐,我说破了天也要她同你和离,找县老爷讨个公道!”
其实陈忠义说这些话是没底的,他算哪号人物,连主管都没混上,但为了唬住这一大家子,此刻也只能扯虎皮拉大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