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纪疏云被收到消息的程季峯从人堆里带出来后,她才知道自已为何会被百姓如此追捧。
“这叫纪氏堆肥法?”
“纪氏曲辕犁?”
“纪氏扬谷扇车?”
……
纪疏云看着这一切被冠以自已的姓氏简直哭笑不得。
“大人特意安排的,如今岭南没有百姓不知您的名头呢!”彭书吏笑开了花,其中他宣传的功劳可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不会还安排了说书人,到处宣扬我的事迹吧?”
“女公子如何知晓,那杨长顺从联欢会后,就被大人聘下,这几个月都在岭南到处宣讲呢!”
纪疏云禁不住扶额,看程季峯浅笑不语的模样,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待彭书吏走后,程季峯对纪疏云道,
“女公子临走前对我所说的面向岭南所有百姓招工的事宜,我已经同吴家一道宣扬了出去,您给出的薪酬高,反响极好。作坊也是请百姓们一起盖的,如今已经建造完两处,离越丰县不远,那边划了一片出来,保守估计,可以造六个作坊。”
“好!”纪疏云现在手里有的是银子,不怕发不起大伙儿的工钱。
只见程季峯的眸光烁烁,递出一个钱匣子缓声道:“那片地县衙将无偿送予您。”
纪疏云听闻此言,并未像常人那般立刻欣喜若狂或是迫不及待地应承下来,她只是微微抬起眼眸,目光平静而深邃地望向程季峯,接过钱匣子,轻声问道:“程大人可知此举的轻重?”
程季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我知。”
他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起来,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女公子,您可还记得,我曾说过待您归来,有话要说。”
纪疏云轻点头,表示自已记得此事。
程季峯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女公子乃天纵之才,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若不是您,岭南无法达成今天这番面貌,某不如您多矣。
与女公子相识越久,季峯从您身上看到帝王之才潜质便越多,深谋远虑又不乏驭下之术,杀伐果断的同时又懂得怜悯百姓,且女公子的奇思妙想与广知博闻,远超世上君侯。
岭南是您的起点,但绝不会是终点,季峯占了地域之便,尚能派上用场,只想投于您麾下,奉女公子为主,行我心中之报负,还世道清平!”程季峯双手施礼高过额间,直直跪了下去,虔诚至极。
“望主公成全!”
纪疏云第一次听到程季峯全然说出他内心的全部想法,过往她一直躲避这个话题,因为她不愿去承担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但如今,不一样了,血淋淋的现实在她面前展露了一角,她便明白了自已想要偏安一隅的想法有多天真。
岭南迟早会成为所有人眼里诱人的肥肉,谁都会想咬上一口,就算她再努力将此处打造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又能坚持多少年呢?
世道一日不变,压迫便存在一日,暂时看不见不代表它消失了。
所以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翻了这黑透的天,定义新的秩序与规则!
“你不后悔?”
“落子无悔!且季峯相信自已的直觉!”
“程卿,我不会让你的直觉落空。”纪疏云眼底含着笑意,扶起程季峯,坦荡的接受了他的归属之心。
程季峯激动的又鞠了一躬“主公,属下日后定全心全意辅佐您早日荣登至尊之位!”
纪疏云摇了摇头“程卿,我之志向不在于那一个奢华的宝座。”
“属下知晓,我一时踌躇满志,才出此言。”程季峯早已看出纪疏云和他认识的任何一位高位者都尽不相同,她的目标更为远大宽广。
“不管如何,属下定然会竭力助主公达成。”
“共同努力,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啊!”
对走上争天下这条道路,纪疏云比想象中要接受的快许多,或许早在某时某刻,她的内心深处已有萌芽,一切到如今只是水到渠成之功。
程季峯盼这一天已是太久,他当即交出了县中所有重要的印章,书笺。
“县衙积贫已久,能给主公的并不多……”他有些羞愧。
“无妨,县衙的事务还是归你管着,我接下来大概也抽不出功夫去理杂事。”
“那召告官员之事我去安排。”
“不必强求所有人皆臣服于我,我不喜勉强。”
程季峯笑意盎然“他们早已明了属下之心,在主公走后的月余,我便坦白过了。”
纪疏云愕然,她说呢,怪不得彭书吏和众衙役今日都对她格外关注。
“既如此,这些事便之后再商议,我需先回去一趟,程卿若想知此次行商之事,可去问郭大人。”纪疏云想到岚州百姓还在城外候着,急于将他们安置到作坊去,总得先有个落脚地。
“主公先行,您的家人早已在县衙外等候。”
纪疏云闻言一笑,出了县衙大门,就看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眼中尽是欣喜激动之色。
“瘦了,瘦了!回家好好补补。”吴老夫人上前握住纪疏云的手,眼泪落了下来。
盼儿和十安一左一右的抱住纪疏云,不愿意松手。吴书培和吴永兴也在一旁傻呵呵的乐着。
纪疏云按捺住同家人们叙亲情的冲动,对吴老夫人道“母亲,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那两处作坊建在何处,我现在要去看看。”
众人知道纪疏云要办的肯定是正经事,没有多耽误功夫,吴书培便熟门熟路的带纪疏云到了作坊,他一直做着修建作坊的监工呢。
两排阔气的砖房列在那里,上头还用石灰涂了隔层,格外注目。
进里头一看,宽敞明亮,南北通透,能待下不少人,且一个作坊四间屋子,两间做工作地,两间做员工宿舍,这是纪疏云当初定好了的。比纪疏云预想的占地面积要大的多,走了半晌才看完。
岚州跟来的人完全可以住下,还有不少富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