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丰的联欢会在年三十白日如期举行。
搬了些草垛子破席子堆在越丰县荒废了好多年的戏场子内。背后立着几块木板子,由吴家友情赞助了一匹大红布挂在上头,程季峯亲自在布上写下飘逸的大字“越丰新春联欢会”。
装潢得也差不多了,衙役们一大早便敲锣打鼓的提醒各家居民联欢会开场时间,还特别提醒让他们自备板凳马扎。
而要登台表演的百姓们则在场子刚开的时候就在里头排练了起来,纪姑娘说这叫彩排,她的大侄子吴书培和县衙的彭书吏都做督导人在盯着他们呢。
盼儿同吴老夫人在戏场子外支了一个棚子,做起了熟络的糖炒栗子营生,盼儿许久没挣过银子,别提有多兴奋了。虽然考虑到越丰百姓的消费能力,只定了五文一叶包的价,但她仍然极为用心。
吴永兴离谱的很,摆了张桌子,扑张布,拉着十安一道开了个算命摊子,一分钱不要,主打的就是喜欢乐意。
“吴爹爹,书培哥哥说你是在坑蒙拐骗。”
吴永兴瞪了远处站着的吴书培一眼,这糟心儿子。
“别听他瞎说,吴爹爹这是在发扬老祖宗文化,再说了咱也不要钱,哪就是坑蒙拐骗了。”吴永兴掏出布袋里老旧的卦书,对十安道。
十安点点头,那她也要学一学。
越丰县有那头脑灵活的,闻着味就来了,带上家里做的零碎物件,亦或是新鲜的现蒸小虾米,小杂鱼,腌制的酱菜,在戏场子门口摊一块破布,便把东西摆了上去。
纪疏云同管仲,懋儿一道来的戏场子,为了带管仲出来可费了牛大的劲。
“我这戴罪之身本就已经为了苟活违背圣意,还有何颜面同百姓一道享乐。”
“师父,治你罪的老皇帝已经驾崩了,他弟弟瑜王能不能坐稳他们赫连家的江山都未可知呢,你就别在这君啊臣啊的啦,岭南天高皇帝远,谁知道呀,再说咱为国家打过那么多胜仗,已经对得起所有人了。”纪疏云拉着倔老头的袖子往外走。
“就是就是,云儿说得对。”懋儿在管仲的身后尽职尽责的当推手。
管仲被这两个家伙硬生生的拉出了房间,嘴上还不断念着“荒谬荒谬!”
直到出了县衙大门,他这顽固的老头才作出一副淡然的样子,撇开了纪疏云和懋儿拽着他的手。
“两个兔崽子快松开,我自已会走!”
纪疏云同懋儿识趣的站在他身旁,领他去了戏场子,途中被如何叨咕了一路自不提了,老人家给他留点面子,别以为他们没瞧见他眼睛到处瞟的样子。
刚过午时,百姓们便陆陆续续带着小凳入了场,离开场时间还有半个时辰,他们等着也是等着,倒不如在外面的小摊上逛逛,印象中越丰从没有过这么热闹的时候,自然都乐意凑趣。
“豁,人可真多啊。”纪疏云三人同程季峯郭子凡二人在戏场子门外碰了面。
纪疏云深以为然,刚看到这场面,还以为进了哪个跳蚤市场呢。
“咱们也去逛逛吧。”程季峯向纪疏云和管仲发出邀请。
“好啊。”纪疏云正有此意,欣然应允。
最火爆的摊位那定然是盼儿的,只见她掂着大勺在铁锅里不断翻炒,和糖油混合的板栗散发出令人垂涎欲滴的甜香,没有一个孩子能逃过这等诱惑。
吴老夫人负责收银,常年负责吴家厨上一事的姜婆子负责装袋,分工很是明确。
“奶奶,帮我装大粒些的。”小孩儿在吴老夫人面前亮出星星眼。
姜婆子哪里招架得住,笑得嘴也合不拢。
“好好好,奶奶帮你挑。”
吴老夫人面上笑容洋溢,只觉自已又找回了曾经的活力,自兴儿长大后,她再也没有外出做过生意啦,如今这样才是真的自在呢。
其二火爆的摊位没想到竟然是吴永兴的,他老神在在的坐在摊位上,身边还坐着个这段时间被养成年画娃娃一样的十安,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
“大师,您帮我算算,我儿媳已怀胎三月,她肚子里揣的是不是个带把的,这都两胎女娃了。”
吴永兴眼珠转了转,掐指做了番场面,悠然道。
“婶子,天机虽不可泄露,我瞧你面善,需得提点几句,你家的几个孙女那可都是未来大富大贵之命啊,需得好好养着,好日子都在后头呢。你儿媳肚里的这个,日后也不简单,甭管男女,都是能耐人,你万不可偏颇。”
“为何啊?”老婶子不信,几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富贵命。
“不信啊,您等着,来年生产时,岭南定会有多处祥瑞,是个风调雨顺之年呢,我也不收你钱,你就记得我说过的话,莫失了分寸,得罪神仙,不然以后福气不进家门可怪不到我头上。”吴永兴半垂着眼,一副高深状。
纪疏云差点笑出声,她这个大哥倒是会见机说话,明年正是推出农具,粮食丰产的时候,能不多处祥瑞吗?这老太太怕是明年要将几个孙辈供起来咯!
“这小簸箕做的好,多少银钱?”
“诚惠两文。”老实巴交的汉子面对第一位客人有些施不开手脚。
“价格还成,我拿一个。”
“好!”汉子如获至宝的接过两文银钱,将簸箕小心翼翼的递给客人,娘子说的果然没错,他的手艺有人能看上!
同样的场面纪疏云几人看了许多,程季峯在旁感慨“这才是百姓期盼的安居乐业啊,而不是艰难的活着,女公子提议联欢会有心了。”
纪疏云莞尔一笑“大人且看以后,就怕之后的岭南您不敢认呢!”
“吉时快到了,我们快进去看吧!”懋儿猴急的打断了正欲发表肺腑之言的程季峯。
纪疏云伸出手招呼众人“诸位,请吧,让我们同百姓一道迎新春!”
“走!”管仲逛了一圈,心思也活泛了,那些别扭的想法都被他抛于脑后,徒儿说的对,先尽享人间事才是正理,且君上不义,国将不国,他再执念便是愚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