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熟的芋头甜糯绵软,配上爽口的腌菜,村中牙口不好的老人都能吃下两个。
“好甜,娘我还想吃一个!”
“这芋头竟是比米饭还香呢!”
“我一顿能吃上十个,爹咱家明年多种几亩芋头吧。”
……
村里人吃得津津有味,纪疏云也被塞了一海碗,里头四五个应是有了,她想说自已现下吃不了这么多,但看村民们热切的眼神她只能接受这份满满的爱意。
“纪姑娘,尝尝我家的酱菜,我的手艺那是村子里顶顶好的!”刘大奔的媳妇方婶子捧着一小坛子的酱胡瓜,朝纪疏云献宝道。
纪疏云眼瞅着她身后的大娘们一个个都蠢蠢欲动,连忙道“婶子你先去吃芋头,我想吃会来挟的。”
“好,婶子等你啊。”方婶子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后头的人也一溜的唤着“纪姑娘,也尝尝我家的哈。”
“好,好,会来的。”纪疏云无奈的接受村人们的热情。
“大家这是爱你敬你呢。”程季峯咽下嘴里的芋,打趣纪疏云。
“不然我告诉他们你的真实身份?”纪疏云反唇相讥。
“不成,不成,那大伙都要不自在咯。”程季峯说完端着碗开始游走在各家各户间挟酱菜吃,惬意的很。
纪疏云摇摇头,刚好看见盼睇小小的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细细咬着芋头,手中的碗里只有一小块芋头,连正常体量的四分之一都没有。
纪疏云直直走了过去,站在她身旁。
“纪姐……姑娘。”盼睇怯怯的喊道。
“跟我第一天来村中一样,叫姐姐就好。”纪疏云摸了摸她依旧枯黄的头发,疼惜的将碗里的芋头拨了大半给她。
“吃的饱饱的,快快长高些。”
“谢谢姐姐。”盼睇冲纪疏云甜甜的笑了,嘴角旁还有一对浅浅的梨涡,甚是可爱。
纪疏云刚想摸摸她脸颊,就听见一阵魔音贯耳。
“呜哇哇哇,爹,娘,姐姐碗里有好多个芋头,宝儿也想吃。”
芋头只蒸了这么多,每个人都是定量的,大人两个,小孩一个。
小孩子嗜甜软之物,这宝儿不仅吃了家中人大半份例,如今又惦记上了盼睇碗里的东西,害怕纪疏云,就撺掇起他爹娘来,小小年纪,心眼子倒是挺多。
纪疏云眯着眼,看来上次的训斥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也是,家中父母无法无天的惯着,怎会改变?
“乖宝儿,爹(娘)这就去向你姐姐要来啊。”家中心肝宝贝的要求怎么能不应,纪疏云就一动不动的坐在盼睇身边,揽住她瑟缩着的身体。
有纪疏云在身侧,这对夫妻说话自然拘谨些,先是向她问了好,转头就对盼睇说道“快,跟我们回去,分些给你弟弟,做姐姐的要让着点弟弟,晓得不?”
盼睇含着眼泪,呆呆的坐在那。
“咋楞木头似的,还不快来?”盼睇的娘李金花眼看着就要过来拉她,眼睛还用力的瞪着。
“我给的东西被你们随便分出去,经过我同意了吗?”纪疏云挡在盼睇面前,冷冷的盯着这一对夫妇。
“纪姑娘,这不是都分给大伙儿了吗?你……是想收回去吗?”盼睇的父亲刘顺德这时候倒是格外有种,明摆着给纪疏云挖坑。
“收回去你又能奈我何?”纪疏云扬高了声调,村民们一个个都看了过来。
“纪姑娘您看是盼睇想要给弟弟吃呢,是不是啊,盼睇?”李金花摆出一派温和的姿态,循循善诱道。
“我不想。”盼睇声音如蚊蝇般大小,刚好只够身边的几人听见,纪疏云握住她拽住自已衣服的手,为她提供信心。
“你个丫头片子是要反了天了,连爹娘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我打死你个不孝的东西!”刘顺德瞬间暴露原形,一时竟忘记了自已身处何地,举着巴掌就要过来。
纪疏云眼明手快,两下解决了扑上前的刘顺德,将他整个人狠狠摔在了地上。
而后似有所感,她去将盼睇破旧的衣袖挽了上去,果然看见大大小小的淤青,简直不配为父母!纪疏云怒火攻心,看刘顺德和李金花的眼神和看死人没区别。
周围的村民们被这突然的一幕震得不敢言语,在印象中纪姑娘总是一团和气,如今发起脾气来,气势也太足了些。
“你怎么打人呢?”李金花焦急的去扶起龇牙咧嘴的刘顺德,冲着纪疏云喊道。
“打便打了,我不仅要打他,今日我还要带走盼睇!”
“没有我们的允许,你带不走盼睇,这世上没有这般道理,你简直是恶……”刘顺德被气得口不择言,刘志被吓得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你在胡咧咧些什么?日子好过了几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纪姑娘可是我们南坪村的恩人!”
“是啊,刘顺德,我看这本就是你们夫妇的错,平时对盼睇就非打即骂的,这下纪姑娘看不过眼了教训你一顿也是活该!”
“盼睇能跟了纪姑娘再好不过了,我平时看着她都心疼!”
“就算顺德和金花再过分,盼睇也是他们养大的女儿,怎么这么白眼狼?”
“是啊,纪姑娘今日做的实属过分了,哪能拆散别人家的亲缘呢!”
……
村民们或是赞同或是指责的言语纪疏云都听得分明,她扫过在场的众人,铿锵有力的对刘村长道。
“刘村长,我纪疏云为村中准备的一切,那些将儿子当宝,女儿当草的人家无权享有,你能帮我筛出来吧?若村中有人包庇,一概同处,我会派人来察看的,万不可蒙骗于我。对了,他们家是第一户。”纪疏云手指向刘顺德李金花夫妇,冷冽道。
几户人家在听到这番话后,身子往后缩了缩,不敢再帮刘顺德家讲话。而平时虽不苛待女娃,却也没见得多好的大多数人家更是气极的看向瘫坐在地的那对夫妇。
“……是。”刘志应下了,他知道纪姑娘是认真的。
纪疏云走到盼睇面前蹲下“你可愿同我回去?”
盼睇抬眸望向纪疏云温柔的双眼,心中生出无限勇气,她用力点了点头。
“好!那今日我就让你和他们断亲,以后再无瓜葛!”纪疏云起身走到看了许久戏的程季峯面前。
“程先生,劳烦您帮忙写一份断亲书,可否?”纪疏云出口虽是询问,语气却是肯定的。
程季峯眸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点了头。
从马车上拿来备用的纸笔,一封断亲书洋洋洒洒的就写下了。
“趁着我现在还好说话,赶紧按了指印,否则整个岭南你们将再无容身之处!”纪疏云将断亲书扔到他们面前,毫不客气道。
“按吧!现今谁也保不了你们!”刘志看刘顺德夫妇俩仓皇落魄的样子,真是恼恨至极。
在村中所有人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他们屈辱的按下了手印,纪疏云当即收了回来,对在场的所有人说。
“我眼里揉不得沙子,也见不惯女子被欺凌,在我这没什么男尊女卑,女儿家也同样可以顶立门户,闯出一番天地。所以受我恩惠的南坪村,居住在这里的你们莫忘了,我就是女子,为女子撑腰我心甘情愿。”
纪疏云的话刚结束,就听见一位婶子带头吆喝,紧接着在场的大部分女眷都呐喊了出来,为纪疏云喝彩,有那感性的,早已落泪。
而男子们一个个不敢吭声,恨不得缩成鹌鹑,自今日起,南坪村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