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村长老伯消息,何家和吴家也给了些银子与他,对方又是一番感激涕零不提。
离开前纪疏云好意提醒道“老伯,不到万不得已别去雍州,那边之后可能会打仗,若实在难熬,去岭南或许更好些。”
村长笑着应了,心里却只认为这小公子在说些天真疯话,全然没当回事。
纪疏云目前只能做到这份上了,她的未来都还不知道在哪呢,多余的助人心理可以暂且抛下。
走出徐家村,纪疏云同盼儿商量了一番,然后直接同吴何二家说明两人决意前往岭南定居的想法。
“看诸位可要同去?”
何老爷子目光微闪,而何老夫人更是扯了扯他的袖子。
“纪队长,我们吴家早说了,要同你走一道,不会变的。”吴永兴说得铿锵有力,他都将儿子交给纪疏云了,早就表明了自家要牢牢绑在纪疏云这条船上的心意。
“纪队长,我们一家回去商量商量,稍晚再给答复可好?”何老爷子局促的说道,用完人就丢,委实有些小人行径了。
“无妨。”纪疏云善解人意的摇头,她早知道何家有亲在雍州,会犹豫也是人之常情。
何家九口人围在一道商议了起来。
“爹,我看纪兄弟可靠的很!这一路若不是他我们哪里能平安走到如今,就继续跟着他吧!”何欣情绪很是激动。
“我看那纪家小子也就是有几分本事,他才多大,哪里有如此夸张,当初若我们直接上官道,指不定早同姑祖母汇合了,还连累我们受这些日子的累!”何欣的媳妇颇有埋怨,她的囡囡才多大,小小年纪尽受罪了。
“妇人之见!我懒得与你争执!”何欣气得不行,没想到自家媳妇抱着这等心思。
“你还怨我?你不心疼心疼自家女儿吗?囡囡这么多天连哭都不能大声哭,我也因为成日担惊受怕,奶水就没足过,可怜我的孩子,本该是享乐的年纪……”何欣媳妇哭哭啼啼的念叨着。
“我怎么不心疼,我哪日不曾……”何欣气恼的辩驳。
“够了!”何老爷子低吼着,制止了何二两口子的争吵。
“老大,你怎么想?”
何鼎瞅了眼自家媳妇欲说还休的样子,又想起这段日子来,媳妇提过的瑞儿进学之事,瑞儿身子骨弱,跑商是万万不行的,姑祖母家有些关系,将来若打点好,荐瑞儿去做个小吏也是大好事。
“父亲,儿更属意去雍州投奔姑祖母。”何鼎说的不自在,纪兄弟待他家很好,对瑞儿更是亲近有加,是他自私了。
“大哥!”何欣不可置信的喊道。
“你给我闭嘴!夫人你呢?也是这般想的吗?”何老爷子盯着何老夫人嗫嚅的嘴唇。
“姑奶奶家好几个带官身的,就算打仗也是能护住咱们的吧?”
此时,何老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叹了口气“既如此,我们便去雍州吧,只一个,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抱怨今天的选择。”
除了何欣其余的何家人都面露喜色,他无力的握了握拳,不知该如何面对纪疏云。
“老二啊,一家人心齐最重要啊。”何老爷子拍拍他的肩膀。
“我明白,父亲。”
纪疏云知晓何家的决定后也没多奇怪,还同何欣讲去雍州要多小心行事,那边未来必定不太平,自保能力定然要有,不可一味指望别人,实在没得法子,以他的身板去军中未必不能挣得军功,护住妻小。
何欣更是愧疚难当,随即与纪疏云约定好未来定会寻机会去岭南找他,纪疏云其实没有太当真,乱世将至,又哪里寻得出这闲暇时光呢?
因在云州边境,何家也没理由再和纪疏云他们同道了,一一道别后,何家人便驾着车往反方向离去。
“唉,怪舍不得的。”吴永兴叹了一声。
纪疏云想到未来两家人大抵会在岭南长久相伴,决定同他们袒露一些事情。
且这段日子她仔细观察过,吴家家风清正,不提吴老夫人的能耐,连吴永兴这个家主最大的爱好也就是美食一道,妻子早逝也未再娶,家中连个丫鬟也没有,都是些婆子和仆从,守着母亲和独子过活也是其乐融融,与封建社会的大多数男子截然不同。就凭吴家对自已的信任,纪疏云也不好再隐瞒。
“吴兄,烦请将老夫人和吴公子请下来,我有事同你们商议。”
吴永兴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赶紧把吴老夫人和吴书培叫了过来。
纪疏云带着盼儿一道,正色的看着三人。
“吴大哥,老夫人,吴公子,我真名唤纪疏云,并非纪云。”
“这事儿,我早就知晓你是假名字……等等!你刚刚的声音!”吴永兴捂住嘴巴睁大了眼睛。
纪疏云微微一笑,逃难以来,她和盼儿一直压低着声音模仿男子说话,突然转变过来还有些不习惯。
“没错,我和盼儿皆是女子。”
吴书培恍然大悟状,倒比吴永兴接受的快。
“怪不得我观盼儿兄,不对,盼儿妹妹举止甚是秀气,名字也不似男子,同你也不像兄弟间的相处……”
“书培兄莫不是觉得我举止粗犷不成?”纪疏云打趣他。
“不是不是,纪队长您是女中豪杰!”吴书培立即辩解。
吴老夫人一直未说话,看向纪疏云和盼儿的眼神越发柔和,同为女子,她深知这个世道女子独立行事的艰难,且这些日子经历的也非寻常事。
“好孩子,你们受苦了,你们脸上这是涂了什么?”吴老夫人握住两人的手问道。
纪疏云擦了擦眉上的碳灰,有些尴尬“我们稍微着装了一番,扮男子自然得逼真些才行,不然哪骗得过人,不过肤色这事,我没怎么涂黑,盼儿倒是涂黑许多。”
吴老夫人拿帕子掩住嘴偷笑“无事,女子黑些也无妨,健康最重要。”
纪疏云愤愤的想,她总会白起来的。
“纪兄……纪家妹子,你怎得今日同我们讲这些?”吴永兴磕磕巴巴的问着。
“吴家信赖我二人非常,我哪能再欺瞒下去?”纪疏云为自已瞒下自已和盼儿并不是亲姐妹,且是从青楼中出来的奴仆一事愧疚了一秒,不能再多了,那又如何?是他们自愿的吗?再说,从盼儿说自已也姓纪的那天开始,她们就是亲姐妹!
“云儿,盼儿,你们两人可愿做我吴家人?”吴老夫人目光殷切的望向纪疏云和盼儿。
纪疏云和盼儿疑惑的对视,做吴家人?应当不是她们想的那个意思吧?
看两人一言难尽的表情,吴老夫人哭笑不得,知她们误会了,随即解释。
“我认你们做干女儿,自此我儿吴永兴便是你们的哥哥,孙儿书培是你们的子侄,如何?”
纪疏云心头翻涌,吴老夫人这是看她们孤身二人,想给她们未来做庇护呢。
“老夫人,您……”
“别多想,只是你二人我甚是喜欢,我这一生子女缘淡薄,能平白得两个女儿不知有多高兴呢?何况你们如此优秀,我吴家认你们做小姐,是大幸事!”
“是啊,两位妹妹,就全了我母亲这心愿吧!”吴永兴听到这段脑子灵活了,赶着捧话。
“我们愿意!”纪疏云和盼儿齐齐回应。
“好啊!好!好!”吴老夫人一件说了三个好字,情绪甚是高昂,纪疏云能感觉到她是真的高兴,一时院长妈妈的脸和吴老夫人的脸好似重合了,都是那么可亲可亲,令人心生温暖。
吴老夫人非常重视这件事,当晚便向吴家所有人宣布了纪盼儿和纪疏云成为吴家大小姐,二小姐的事,她并未想过让两人改姓,心在一处才是最重要的,到岭南后让下人唤盼儿小姐和云儿小姐就好。
吴家的家仆和婆子们被这巨雷炸的木讷非常,缓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恭敬的喊起小姐来。
“不管疏云是不是吴家二小姐,她也永远是你们的纪队长。”吴永兴适时补充道。
“是!”家仆们应得理所当然,几个月的时间,早够让他们看清纪疏云本事了,管她是不是女子,反正是一等一的能耐人,比大爷厉害多了!
“委屈你们了,若是在家中,定然要大摆宴席的。”吴老夫人看着随意凑的两桌餐食,有些脸热,古人对认亲是相当看重的。
“这样就很好了,有酒有菜的,哪里像逃难的排场!”纪疏云不讲究那些,已经很满意了。
“那你们二人可能唤我一句母亲?”吴老夫人问的犹疑。
“母亲!”纪疏云已经把吴老夫人当成和院长妈妈一样的人,叫得毫无负担,而盼儿更是从小缺失母爱,今日更是感触颇深,母亲也叫得心甘情愿。
吴老夫人双眼含泪,抱住两人。
“盼儿,云儿,母亲定会好好待你们。”
两家融为一家后,队内的氛围更为融洽,唯一难受的只有吴书培,本以为自已会多两个妹妹,没想到是两个姑姑。
吴老夫人几天后甚至直接将吴家的掌家印给了纪疏云,直接跳过吴永兴的想法,当然他也相当支持就是,总算能当个靠妹妹的富贵闲人。
纪疏云当时也震惊非常,推拒多次,要知道掌家印一旦交付,相当于将吴家全副身家性命托付于她了,可吴老夫人的言辞恳切又让她的心濡湿灼热。
“云儿,你既然做了我的女儿,那我的一切你合该拥有,我知你不同于寻常女子,一般的女儿家娇养才是常事,但我不愿你折戟于其中,也明白你不愿,你应当去实现更多的报负,去做一只在蓝天自在翱翔的雌鹰!”
因此,纪疏云接受了这枚沉甸甸的掌家印,以后,在岭南,就由她带领吴家继续发光发热吧。
“二小姐,今晚的饭食您想吃什么?”煮饭的婆子来问道。
纪疏云总算可以放开手脚做好吃的,每天在吃食一道多有折腾,可把吴永兴乐坏了,每天巴巴的等着投喂。
而盼儿呢,也闲不下来,跟在纪疏云身后又学了不少,她想着到了岭南,自已或许能开个铺子,到时赚了钱给小云,她指定高兴。
“嗯,我想想,家中是不是还有许多腊肉,腊肠,干菜?”
“是呢。”
“做个腊味合蒸吧,用盼儿做的酱菜一起蒸,你同她说,她知道的,其他的你们安排。”纪疏云想到咸香滋味,有些犯馋,若是有辣椒就更棒了。
腊味合蒸做好,香飘十里,每个人埋头吃饭,连闲聊的功夫也没有,一贯饮食清淡的吴老夫人也多用了些。
“大妹妹,二妹妹,我真是上辈子攒了莫大的福气,能做你们的哥哥!”吴永兴饭后又一次感慨,全家人都没眼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
“父亲,您已经说这话十几回了。”吴书培头痛的拉他。
“十几回哪够,我要每日讲上一次才对得起肚子里用的这些饭菜呢!”
大家都被他逗地笑得前仰后合。
车驾行驶七天,看见了岭南的界碑。
“越靠近岭南,这日头就越毒呢。”吴书培遮了遮刺眼的阳光。
纪疏云体感现在差不多是后世三十度的样子,比起真正的三十八九度高温,其实还算好受,不过是古人的穿着太过繁重,才会格外闷热。尤其是女子着装,更是层层叠叠,麻烦的很。
发扬短袖短裤裙子!纪疏云的目标又多了一个。
“岭南真会有大面积的瘴气吗?”吴永兴瑟缩道,书上说过,瘴气极为可怖,沾染上就是死呢。
“是有的,但可以祛除,也能避免被瘴气感染。”纪疏云笃定的道。
实际上的岭南就是两广地带,这里有着是热带独有的湿热空气,山林又多,动植物腐烂后生成毒气,又无人有效地处理,被热气一传播,瘴气就来了。尤其一到雨天,更是易生细菌。
因此要消灭瘴气,说白了就是做好清洁和消毒工作。
纪疏云看着沿路繁茂的山林,心思沉重,这会是个持久战啊,不过预防还是比较简单的,现在的医学也能做到有效避免。
差不多过了界碑几十里,到入夜时分,到了岭南的唯一一处城镇,越丰县,听说在此处做官的人曾经是个大官,得罪了老皇帝被贬谪到此地,希望是个好相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