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炁化灵,以净万邪,破!”
洛月归与绥伶临于水前双双结印,两灵相汇霎时将其劈出一条道来,诡异的平静被破开,浪潮翻涌,整个世界片片碎裂。
“快走!”
一阵刺目的亮光闪过,晃得桃尽意睁不开眼。
下一刻他却感到身体一轻,再睁眼就看到桔萤抓着他的袖角正往前方飞去。
桃尽意为难了片刻,还是伸手也抓住了她的一点袖角。
桔萤看向他,道:“怕?”也没等回答,她就迅速换位握住了他的手。
袖上忽然一松手上又一紧,桃尽意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随后笑道:“差点以为桔姑娘要将我丢下去呢,那世上可能就要少一个俊公子了。”
桔萤闻言,手上微松而后又攥紧。
桃尽意苦笑,拉长了音:“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桔萤唇角轻勾,声调却无变化:“还好桃公子足够有趣,不然此时境内可能真的会少一位吵嚷的公子。”
桃尽意笑出声,配合地道:“还好还好。”
脚终于踩到实地。
幻境外,天光大亮。
“你们……竟然活着出来了!”
城北街口站着好些人。先前跟桔萤说过话的那位妇人也正往里边走,她一看到桔萤就靠了过来。
“哎呀姑娘,你怎么到了城北来了?这地方多危险呐,你没什么事吧?”
桔萤微怔,随后唇瓣浅抿:“多谢……您的关心,我没事。”
那妇人笑着拍拍她的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叫我秋大娘就行了。”
桔萤点头:“多谢秋大娘,请问这里为何聚集了这么多人?”
秋大娘神色关切,道:“有人说见着几个人往城北来了,大家担心出事,就想着来看看……我记得你跟我问过这事,就怕你会来呢,哎姑娘,你来这做什么啊?”
桔萤微顿:“……来查探此事的真相。”
秋大娘道:“原来是这样啊,姑娘侠义之心,倒是可以和林捕头聊聊,或许会有收获。”
桔萤疑问:“林捕头?”
秋大娘说到这眉眼都舒展不少:“林捕头是咱们这唯一一个女捕头,办案呕心沥血只为求真,大家都佩服她,姑娘跟她聊这事定是没错的。”
桔萤若有所思地点头:“谢秋大娘告知了。”
“桔萤姐姐你过来看!”
绥伶和另外两人进了人群,正朝她招手。
桔萤刚靠过去就见到人群中间有一个死人,被分割成了断肢尸块,瞧着胃里不免有些泛酸。
桔萤默了片刻:“昨夜死的吗?”
桃尽意蹲去尸体旁查看,道:“根据此尸僵硬程度和温度推测,大概死于前三四个时辰之间,正是昨夜。”
人群忽然两边散开,空出的路上走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姑娘,她身后只跟了两个人。
桔萤打量着她,想来这就是林捕头。
她一来就望向桃尽意:“没有破坏过现场吧?”
桃尽意摇头:“没有,只是查看了下,用力很轻,也没移动过。”
林榷将视线转向尸体,检查了番,道:“你方才说的我都听见了,确实如此。”
她不觉深深叹了一声。
另两人将现场也仔细检查了遍。
林榷站起身,脚下一歪险些摔倒,眩晕了片刻才站稳,她道:“先带回去吧。”
桔萤上前扶住她的胳膊:“你看起来需要休息。”
林榷回头,停顿一瞬才道:“不累。”
桔萤没有再多说,松开手看着她远去。
人群彻底散了,四人寻了个人少的地方讲话。
绥伶皱眉道:“那妖把我们纠缠在幻境里,竟还抽空出来杀了个人。”
桃尽意看着地上的血迹,又看向长街另一头:“也许……这妖本来就不在里面呢?”
洛月归点头:“这倒是,不过若妖附身于人便更不好寻了。”
桔萤目光迟迟没有收回,她道:“傀儡戏之事还需要查,不如就你们去,同为女子应更好说话,我去跟林捕头聊聊。”
说罢,她轻身而去。
桃尽意回想着幻境中戏,道:“戏中情节若是真的,问问本地人应该知道,不如我们去找刚才跟桔姑娘说话的秋大娘?”
洛月归应声:“你和绥伶去吧,我再去别处问问,这样或许进展会快些。”
桃尽意点头:“好,那我们待会还在这见,免得桔姑娘回来找不到。”
洛月归道:“好。”
绥伶一把扯住桃尽意的袖子往前拉:“好了,快点的吧。”
两人找到秋大娘的时候,她正在河边浣衣。
绥伶先走过去,不慎将石板上的水踩得溅了起来,他连忙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
秋大娘笑着把他往里拨了拨:“没事,小娃娃往里站,别栽河里去。”
桃尽意弯着眼用手肘抵了绥伶一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唤了句:“小娃娃。”
他无视了绥伶瞪他的眼神,挡在身前朝着秋大娘行了一礼:“打扰您了,其实我们来是有事想问。”
秋大娘认真地看了看他们俩,道:“你们是和那个紫衣裳的漂亮姑娘一起的吧?想问什么就问吧,那姑娘好心肠,你们都是朋友,定然也是好心肠。”
桃尽意微微一笑,道:“是,我们想问您是否知道白梦?”
秋大娘一怔,神色变得怜惜:“白梦……知道,是咱们扶柳城第一傀儡师,那丫头死得实在……”
桃尽意和绥伶对视一眼,意料之中又十分沉重。
绥伶又问:“那白谶呢?”
秋大娘不觉攥紧了手中的衣裳,道:“那是个畜生,可怜梦丫头的好心,他活该横死!”
桃尽意轻叹了一口气,问道:“那是多少年前的事?”
秋大娘答:“四年前,那时候扶柳城还没有这些诡事。”
秋大娘突然将手里衣裳一拍,道:“要我说,就是他们那些恶人做多了孽!这才有了报应。”
桃尽意轻声应:“可不是?若不是做了孽怎么会有……唔?”
话尚未说完就被绥伶伸手紧紧捂住嘴。
绥伶接着问:“您可知道……阿木?”
秋大娘不解,摇了摇头:“这是谁?”
绥伶也笑着摇了摇头:“啊……是一个我们在找的人,我们问完了,就不打扰您了,先走了。”
秋大娘挥了挥手:“那我帮你们留意着,有阿木的线索就告诉你们。”
绥伶同样挥了挥手:“好,谢谢您!”
待到拐去一个人少的地方绥伶才松开桃尽意。
桃尽意用力喘了口气,嘴上一个明显的红印子有点滑稽:“呼……差点被你捂死……你捂我干嘛?”
绥伶又左右看了看,才道:“你是不是想说那妖的事?”
桃尽意疑惑:“是啊?”
绥伶无奈地吸了口气:“仙门有规定,有些事物不可说,他们从未见过,知道了难免心慌。”
桃尽意更加不解:“可……这样的话不是更应该知道吗?如果早早知道这一切,有了准备,在面临时就不会过于无措,一味藏着看上去像是保护好了,实际是将他们置于更被动脆弱的境地。”
绥伶微愣,继而又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要是遇见胆子格外小的,吓死了怎么办?人与人之间承受能力是不同的。”
桃尽意纠结了片刻,妥协地叹了声:“好吧,那我就先保密吧。”
他身形忽地一顿,想起了什么,拉住绥伶问道:“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要问阿木?那个傀儡?”
绥伶傲娇地抱起臂,扬了扬下巴:“想知道啊?”
桃尽意也扬了扬下巴:“这样,你告诉我,我告诉你一个不得了的秘密,交换!”
绥伶犹疑地打量着他:“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桃尽意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你说了才知道。”
绥伶好奇心涌动,呼了口气:“行吧,因为阿木妖化了,杀人的就是它。”
桃尽意微微睁大了眼,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是从哪看出来的?教教我教教我。”
绥伶道:“有灵之物染了主人的血最容易激发怨气,而且阿木在傀儡戏的最后不慎露出了妖邪的特征。”
桃尽意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能看出来,桔姑娘和月归兄肯定也看出来了。”
绥伶同样点了下头:“那是自然,现在该你说了。”
桃尽意招呼着他靠过来,然后轻轻在他耳边说道:“我昨夜没做梦。”
说完就笑嘻嘻地快步跑了。
绥伶一愣,反应过来后抽出剑就去追他:“废话,你昨夜根本就没睡觉做哪门子的梦!桃尽意你骗我!给我站住!”
林榷连日忙于案件,身体实在疲乏得很,今日接二连三地险些撑不住,这般程度她才终于肯让自已休息休息。
窗外花枝的影子晃了晃,一道倩影跃了进来。
林榷警惕地醒了过来,隔着床帐观察着。
桔萤察觉到她已醒,行了一礼:“外面……不善交际之事,出此下策,不请自来,得罪了。”
“是你。”林榷这才撩开帐子下了床,她随意披了件外衣,道:“姑娘性情倒是不羁,无妨。”
林榷引着桔萤落座:“也不算不请自来,回来后方知,昨夜你们几人一直待在城北?”
桔萤点头:“这正是我的来意,我们想与你一同,查清此事。”
林榷稍顿,而后勾起一抹浅笑:“我为何要相信你?正因尚未查清,所以你们都有嫌疑。”
她眼眸微眯:“要知道,几年来在城北经过此事还能活下来的,除了周家周漾雪,就只有你们四个人了,但周漾雪受了惊神志不清,我很好奇,你们是怎样做到安然的?”
桔萤坦然迎上她的目光,也牵了牵唇角:“可以说,武功高强?当自已拥有可以对抗的能力时,危险就没那么危险,恐惧也就没那么恐惧了。况且,你知道我们不是。”
林榷认真打量着她的神色,轻轻一笑,问道:“为什么?”
没待回答林榷又接着道:“这可无异于一桩烂摊子,不瞒你说,此案我接手已久,进展不多。”
桔萤仔细望着她的双眼,像是透过这些看进了心,轻声道:“我想,我和林捕头有着同一个原因。”
林榷再次笑了,这笑与刚才那些不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好,为了这一个原因,值得。”
暖阳透过窗洒落,两人对坐案前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林榷整理着卷宗:“这种事第一次出现是在三年多前,城北一天夜里死了两个人,最初死状还没有这么惨烈。”
她接着道:“那两人间,一人与人为善、一人生前曾与人起过争端,但查过之后,与之争端之人并无杀害嫌疑。”
她叹了声:“且,过后几个月,那起过争端之人也死于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死法。”
桔萤凝眉:“所有在城北死去的人,都是有过联系的吗?”
林榷摇头:“最初我也以为是这样,可后来死者一个个增多,有的是有过联系,有的却毫不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