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附子又扯了扯:“术法……”
荼蘼鼻间被一股馨香包裹，很好闻，他却觉得像是快窒息般，呼吸愈发急促，他用了点力推开泠附子:“离……离远一点。”
泠附子被推开后笑意更甚，她毫不收敛，伸出手指隔着白绫轻轻地去点他隐隐可见的眼睫，道:“看起来又长又密呀，荼蘼，你一定有一双很美的眼睛。”
荼蘼心间一震，生出些自已也辨不清的复杂，他的睫毛控制不住地抖动，像小刷子柔柔地扫过她的指腹。他道:“你想错了，我是个瞎子，眼睛一点光彩都没有，很丑。”
“不信。让我看看你有多漂亮。”泠附子说着就将指尖从白绫下的缝隙里探去。
荼蘼浑身一颤，猛地站起身往后一躲。
泠附子当即笑起来，笑声清脆动人，她语气携有几分狡黠:“你添了术法，我怎么可能伸得进去？荼公子，好容易慌哦。”
荼蘼耳尖瞬间染上抹薄绯，不知是恼还是羞，他施术将白绫催干，道:“你很喜欢捉弄人？”
泠附子走近，道:“这不是捉弄，这是逗你开心。”
荼蘼怔了好一会:“……为什么？”
泠附子戳了戳他的手:“你刚才摸着那些碎片的时候，远远看着，都能看出来你不对劲。”
荼蘼将碎片收回储物环，又道:“你为什么……要逗我开心？”
泠附子又近一步，放轻了声:“你觉得是为什么呀？”
荼蘼连忙退后，转过身坐去了另一边:“不知道。”
泠附子也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笑着道:“一个人多冷啊，我陪你吧。”
荼蘼压了压情绪，淡声道:“我不用人陪的。”
泠附子歪头看着他，看了好一会才道:“你要是真不用人陪，那你就不会一直和他们结伴了。你的心呀，可没有那么冷。”
荼蘼捏紧了衣角，一句话也没说。
三人回来的时候江月楼还是没回来，天也晚了，舟车劳顿，早早都去睡了。
深夜，突然响起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桃尽意刚醒那会还以为在做梦，他翻了个身贴着墙，又闭上眼打算接着睡，耳边的哭声却更清晰了，他双眼一睁，坐起了身。
隔壁是桔萤的房间，难道她那边出什么事了？
桃尽意急急赶过去，出乎意料的是房间里很平静，桔萤在床上睡着，被子往地上滑下一角。
难道真是梦？
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帮她盖好，这时，哭泣声又响了起来，竟是桔萤发出的……
桃尽意没再多想，走去帮她拉好被子，又坐在床边陪着。
桔萤眉头紧皱着，看起来十分不安，她的唇瓣不停在动，似乎在说些什么，桃尽意俯身靠近了点。
“娘……我不要……不要待在这……”
“不要……团子要和娘……死在一起……”
桃尽意越听越心生疼惜，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忽然感到手背一热，偏头去看，一滴晶莹的泪正从桔萤眼角滑落。
见状，桃尽意只想安抚她。
他放肆地用指腹触上她脸颊，一点一点、温柔地抹掉泪痕，又去握住了她的手，稍稍用了点力将其包裹在掌心，不疼，会让人感到安定。
“桔萤，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发生了什么……但你不要怕，你的现在有我、有我们，如果你不嫌我烦的话，你的未来也有我。”
桔萤本是深陷于痛苦中的，这些话却像直接钻进了梦魇里，将一切慌张、恐惧击溃，她的哭泣声止了。
桃尽意能感觉到自已的手指被她攥得越来越紧，其实有点疼，不过他很开心，能给予她一点点挣破梦魇的力量也是好的。
下一刻，桔萤的双眼睁开了。
她看向桃尽意，眼里还盈着点泪光，一言不发。
桃尽意也看着她，眼睫不停在动，有些不知是该退远还是继续握着她的手，生怕冒犯了她，又怕在她脆弱时松手得太快。
“桔萤，我……”
刚开口话就被中断在嗓子里，因为桔萤突然起身扑进了他怀里，紧紧埋着。
桃尽意感觉脑子一片空白。
好一会，他才愣愣地抬起手臂，将桔萤拥住的同时轻轻拍她的背，耐心地一遍又一遍。
桔萤压抑的哭声在他肩头传来，他感觉自已的心像在被撕扯一般疼。
桃尽意从没见过这样的桔萤。
他是想了解她的一切的，想了解她所有的情绪，想了解她所有的喜恶。可当这样旁人难以窥见的情绪摆在他面前时，他又想，要是有些情绪永远都不要见到就好了。
他希望她，永远快乐。
“桃尽意，谢谢你能出现。”
桔萤抬起了头，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
桃尽意突然意识到，自已还缺个好一点的帕子，天一亮就立马去买。
桃尽意朝着她轻轻一笑:“谢什么，如果能安抚到你，我会觉得是一种幸运。”
桔萤眼神动了动，道:“……你这个人，什么都能充作幸事。”
溪州迷阵的共死是幸，大半夜不睡觉哄人半天也是幸。
桃尽意笑得双眼弯起:“是啊，能与桔女侠相逢就已经是万中择一的幸运了。”
桔萤心间一润，她微愣片刻，挑了下眉道:“这种话是桃公子从话本里学来的？”
桃尽意故作一副思考的模样:“嗯……我看的话本里没说这句啊，桔姑娘想听我看的那本？那我改日背下来一句一句跟你讲？”
桔萤终于笑了，她道:“算了，若真要一句句全都背下来，只怕桃公子以后都不想翻话本了，那谁给我讲故事？”
桃尽意也笑:“我看的故事可不少，够讲一百年！”
桔萤见他又开始了，问道:“那一百年以后呢？”
桃尽意定定望着她:“一百年以后，若是桔姑娘还没听厌的话，我就接着看，接着讲呗。”
桔萤浅浅笑了下，躺回床上:“一百年太久了，我先睡觉，以后再说。”
桃尽意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陪在床边，等到桔萤睡着以后才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已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