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书、二大爷,抱歉我来迟了。”李安然抱拳笑道。
“这一趟还好吧,顺利吗?”老支书吸了一口烟斗,笑着问道,“老李头应该没为难你吧?”
“哪里哪里,在您的关照之下,李支书哪里敢呢?”李安然摆摆手说,“非但没为难,得知我没吃午饭,立刻给我整了一桌,跟我一起喝了不少。”
“我们这里虽然贫瘠,但也好客啊。”老支书点头赞同,“再说了,带了那么好的烟酒来,难道还能让你饿着肚子走?”
“支书,您怎么知道我带了烟酒?” 李安然很好奇。
“我的眼睛还没花!”老支书笑得满脸皱纹像绽开的花朵,“你小子虽然年轻,但做事周到老练,我见了这么多知青,像你这样的还真是头一遭见。”
正说着,英子已经把早就准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李安然尽管之前在供销合作社处理了不少野味,但在家还是留了一些。一只完整的野鸡,直接整个炖煮。这种野鸡肉质很粗,即便是炖了很长时间也未必松软,口感远不及家养的鸡,但鸡汤异常香气四溢。
之前剩的一些肉直接做了红烧。虽算不上真正的红烧肉,但这色泽酱亮的肉块看起来油亮诱人,十分可口。还有白切肉,将一大块肉整个煮熟,再切成厚片,晶莹透亮的肥肉最受人喜爱!配上蒜泥、油辣子、酱油调成的蘸料,吃的时候将肉片蘸一下送入嘴里,咸香鲜辣,肥而不腻。
再加上花生米和腌萝卜,无论是在岗岗营子这边,还是拿到四九城,这样的饭菜都算是非常丰盛的。
“爷爷,支书爷爷,安然哥,你们先吃。”英子上完菜就想要离开,却被李安然拉住了,“没事,这里都是自已人,不要讲究那么多规矩,一起坐下吃吧。”
“啊?”英子不由看了看她的爷爷。
的确,这儿有些妇女和小孩不与客人同桌吃饭的传统习惯,但在家里通常不会有这样严苛的要求,特别是现在的开放态度下,除非家里有顽固守旧的老人们还在坚持这方面的礼仪。
“听你安然哥的吧。”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葛二炮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过来过来,就坐在我的旁边吧。”李安然朝炕的里面挪了挪位置。以前他不在时,老支书和葛二炮两人是隔着饭桌面对面坐,如今李安然归来后,葛二炮便与老支书坐在一起,让出了位子给这位主人。
“那我还是先去灭炉子的火,然后再喂大花和小花吧。”英子欣然接受邀约的同时也没有忘记自已当前的任务。
不得不让人感叹,贫困的家庭确实促使孩子们早早学会自立,这句话确凿无疑。才11岁的人,就算根据这里的习惯以虚岁来计算也就才十三四岁吧?却如此懂事。
对比一下棒梗、小当还有槐花这些孩子的行为,在他们的年纪都在做些什么?可能是去偷吃的或者是跑去老俞那里找点乐子吧?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物比物让人想弃之。
“大花小花不需要你喂了。”李安然挥挥手,“我已经让它们到山上自行觅食,只需要晚上回家守护即可。你把炉灶整理好了,过来吃吧,也可以听听我去了一趟有哪些经历。”
“对了,把我放在碗橱里的汽水拿一瓶来,你还太小,不能喝酒,就喝汽水吧。”英子很想反驳说自已已经不小了,但话里的关心与体贴依旧让她喜笑颜开。
“好的,我马上拿来。”英子很高兴,连忙去堂屋把灶火之类的事情搞定,然后才擦了擦手回到里屋,小脸通红地坐到了李安然让出来的位置上。
李安然是真没多想,见人都到齐了,就先帮英子打开了一瓶汽水。那种本来需要用启子或筷子才能打开的瓶盖,他轻而易举就扭开了。接着,他又为老支书和葛二炮倒上了酒,随后举起了自已的酒杯。
“我是新人,在这里的时间不长,已经承蒙各位的帮助,先敬大家一杯。”
“自家兄弟姐妹,别这么客气,来来。”老支书作为长辈和村中的领导,笑着举杯与李安然碰了一下。
葛二炮和英子也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等到碰杯后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李安然先喝了一口酒,吃了几口菜,这才谈到今天的经历和给张翠花的孩子治病的事。当然,他并没有提及打算通过张翠花盯着棒梗,并想利用她设套棒梗的想法。
“你们没见到,那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是瘦得像个皮包骨。”李安然满面都是怜悯之情,“他的眼睛也没有丝毫精神,看着就让人心里难受。”
“真的好可怜。”英子毕竟是年纪较小,很容易就产生了怜爱之心。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老支书叹了口气,“我们十里八乡的人都依赖着林子生活,几乎每年都有人在进山时遭遇意外,但为了生存,大家还是得进山去啊。”
“一个家庭如果顶梁柱没了,这个家就会垮掉。但是张翠花的事我也听说过,她能够为了给孩子治病不惜倾尽家里所有的积蓄,还一直不离不弃带着孩子,真是个伟大的母亲!”
其实老支书心中有些没说出口的想法,毕竟一个寡妇独自抚养一个智力有障碍的儿子,家里早已经一贫如洗了,单凭村里的帮助显然是远远不够的。而像这样的村子,人杂环境又恶劣,对于张翠花这样的处境来说,要想活得稍微体面些,不免得做一些不得已的事。
但一个寡妇又能出卖些什么呢?这种情况在当地是不太被允许的,但由于地理位置偏僻以及她的生活极其艰辛,村里人也就默认了她的行为。
“安然,你会治病吗?”葛二炮的关注点显然不同。
“懂得一点点。”李安然点了点头,“跟着师傅学了些皮毛,大病治不了,小病还算可以。”
“只可惜季节不对,不然上山采一些草药回来,就能为村里的小病小痛——如头痛发热、腰痛背痛以及拉肚子之类的问题——做一些基础处理了,至少能缓解症状,争取更多治疗时间。”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书记满脸笑意,“我们村一直没有医疗机构,平时全靠镇上或县里不定期派来的人给我们瞧病,有点小毛病大家都硬撑着,实在扛不住了才往镇里送。”
“安然,既然你有这本事,早说啊!那样就让你做村里的大夫,还守什么林子呢。”
“别,千万别。”李安然赶忙摆手道:“书记,我的医术也只是粗通一二,并未深入研究。而且我没有专业认证,不具备行医的资格。”
“对于张翠花的孩子来说,我只是实在于心不忍,何况这里食物也不缺,居住空间也够大,所以打算把孩子接过来顺便照顾一下,也算不负恩师平日教诲。”
“要说行医这事,我现在条件尚不具足,打算明年春天进山搜集药材再做一些丸药,那时再试着看看乡亲们的疾病也不迟。”
“老支书,安然说的对,这事暂时不应声张。”葛二炮附和道:“就算村里的人稳得住,外界却难保证,要是因我们的事情导致安然是受苦了,咱可就丢尽了面子。”
“嗯,说得有理。”老支书点了点头。“况且现在的季节不合适,就待来年再说。至于您说的那个孩子,明天让车板子把他接过来便是。”
“其实你刚刚说的很对,能不能治病还在其次,先让那孩子吃饱饭才是最紧要的事儿。”
听罢这番话,李安然并未再作言语,转而向这两位老前辈敬了一杯酒。
英子整个晚上没说话,但对李安然的崇敬之意愈发深厚。
这顿晚饭吃了一个多钟头方才收场,这一次李安然倒没有劝酒过度。他们三个人共饮了两大瓶土酒,每人七八两左右,而这对于经常混迹林间的三人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饭后,尽管李安然提议亲自洗碗刷锅,可英子却不答应。
最终在葛二炮爷爷的支持下,李安然只能同意让英子收拾碗盘,而他自已则陪着老书记以及葛二炮再谈了一会儿。这次象牙屯之行的细节他全都交代清楚了,除嘱咐张翠花密切关注棒梗外,其它内容均已言尽。
言谈之中老书记难免对比起另一位同位却治理不如已之象牙屯李书记颇有微词;不过说到末尾,仍为他开脱几句,同理身为领导者不易。至于有关棒梗之事,老书记与葛二炮都不屑多加议论,完全置若罔闻。
在他们眼中,这种既没有良好品性又不够机灵的东西,根本不可能成为什么大威胁。
不过,老支书这边也明确表态,在接孩子的时候不会牵扯到李安然,以免一番好意最后变成坏事就尴尬了。
等英子将最后的工作收拾妥当后,李安然又打包了两份点心给老支书和葛二炮带上。起初两人推辞不想接受,但在“天这么冷,点心搁久了不仅不坏味道也会变差”这理由说服下,最终一人拎了一个点心包,并在李安然骑马的陪同下乘坐驴车各回了家。
分别时,英子颇为不舍,最后还是李安然摸了摸她的头方才平复了她的心情。
等回到林场时,趁着四下无人,李安然将那头变异霜狼王放了出来。“走吧,进山活动活动,找个猎物好好补充一下。遇到合适的,带回一些来也不错。”
“记住,不要再去打那些熊了啊,它们冬眠也不容易。”
“还有,小心些山里的黄鼠狼,这地方的黄鼠狼可是够邪门的。”
李安然摸了摸贴在他身上的霜狼脑袋,拍拍它的颈子,目送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