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舅妈扔下菜刀,一脸狐疑地看着院子里那一大袋东西。
她不放心,从厨房里出来,嘴里念念叨叨:“这个死孩子,别是什么好用的东西又乱丢。”
许舅妈打开翻出来检查,一翻吓了一跳:“这不是小陆的衣服吗?”
许青平静道:“嗯。”
许舅妈有些担忧地看她:“怎么了这是?!吵架了?吵架了也不能丢东西呀,人家回来用啥呢?!”
许青忍下烦躁:“没吵架。”
许舅妈:“小陆不是说过几天就回来了吗?”
许青把许舅妈手里的衣服又丢回蛇皮袋:“说过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许舅妈心里一咯噔,但还是劝道:“那不是还要回来了?!”
许青:“他说你就信?”
许舅妈:“……”
许青很平静地系上口袋,联系了收废品的上门来,才对许舅妈正色道:“我小时候偷听你和舅舅说我妈的事情,那个男人是不是也对我妈说过,他很快就回来了……”
她说的风轻云淡,许舅妈听得心惊胆战,待要再开口,许青先抢白:“房间里的沙发床也丢掉。”
许舅妈气,心疼道:“那个床可不便宜。”虽然不是她付的钱。
现在不是心疼钱的时候,许青眸光平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不想看到它,你说怎么办吧?
许舅妈:“那送你姨家里去吧。”
许青的姨,是许舅妈的妹妹,她跟着许静混着喊。
许青‘嗯’了一声,算是同意。只要不在她眼前,都好说。
翌日,陆淮州新添置的沙发床就光荣地进了亲戚家里。
许青放眼过去,屋内上下都没有陆淮州的痕迹,就连饭桌上,许舅妈和许舅舅也不再提起陆淮州。
她与陆淮州唯一的联系就是偶尔的微信或者电话。
好在陆淮州很忙,两人差了13小时的时差,很多时候,只要有心,就能完美的错开。
对于陆淮州而言,他当务之急就是尽快处理好紧急的工作,然后忙里偷闲回榕城一趟。
陈百大清早地就上岗,事先汇报:“后天开始空出来三天,您看够吗?”
陆淮州揉了揉眉心,来回的路上都要耽搁快两天,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但聊胜于无:“嗯,直接到榕城。派人去接……”
陆淮州把许青家的地址发给陈百,叮嘱道:“现在多事之秋,注意避开影响。”
陈百看到地址的时候好奇心拉满,但面上还是沉稳地应是。
林晓敲了门进来:“大太太马上就到了……”
陆淮州头也没抬,迅速地签好文件,才道:“知道了。”
十几分钟后,陆家的大儿媳向晚带着保镖和助理驱车来到医院。
她一身精干的灰色套装,平框眼睛后是锐利的双眸,严厉的气势让人忽略她好看的皮囊。
陆淮州颔首:“伯母……”
向晚淡淡瞥了他一眼,抬脚往病房走:“明珠怎么样了?”
陆淮州落后半步:“小腿骨折,其他伤势还好,过几天淤青和擦伤就能退了。”
很客观的陈述,落到向晚耳朵里就不中意听。
两人在病房前站定,向晚语气平淡,看向陆淮州的目光却是满满的讥嘲:“是不是要缺胳膊少腿才算严重……”
向晚对女儿都万分挑剔,更别说子侄。
陆淮州好似没听懂一样,他自有对付长辈的一套逻辑:“这是医生的原话。”
向晚有些憋气,拿陆淮州没办法。
在陆家,除了陆老爷子和陆明珠,陆淮州谁的话都可以不听。
向晚可以拿长辈的乔,可陆淮州他不接招。
向晚就像张口吹气球,憋了一肚子气回来。
病房门从内打开,陆明珠坐在轮椅里,背后是准时来报到的欧森。
陆明珠虽然穿着病服,但神采奕奕,除了打了石膏的脚,丝毫看不出来是病号。
她眼皮微掀,有些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和向晚打招呼:“没什么大事,不值得您亲自来一趟。”
向晚气还没消,朝女儿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母女两人间的气氛不大好。
陆淮州见怪不怪,一副老神在在地站在旁边看热闹。
欧森有些尴尬,但为了博取好印象,他很客气地和向晚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明珠的朋友,欧森。”
向晚这才目光投向他,挑剔的目光把欧森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你看起来也没比我小多少……”
陆淮州端得住,嘴角的笑意被他硬生生地压下去。
陆明珠暗自翻了一个白眼,虽然她也嫌欧森烦,但自已母亲这话说得,着实有些不客气。
欧森‘呵呵’一笑,不自在地摸了摸梳得光溜的头发,自已给自已一个台阶下:“是您看起来太年轻,我又长的比较成熟又显老。在明珠面前,还是要装的成熟稳重一些。”
向晚哪里看不出来欧森的意思,她有些得意,自已的女儿优秀又漂亮,即便离婚了,也有一大票的人上赶着来追。
她略微思忖,问:“虞城的欧家?”
欧森正色道:“是。”
向晚:“欧兴德老先生是你的……”
欧森面带悦色,自报家门:“我的祖父。我父亲欧成行三。”
陆明珠抬眸看着自已的母亲,虽然她面色平静,但陆明珠知道,向晚心里的算盘已经打过好几遍了。
向晚没有再和欧森讨论他的家世,淡淡道:“我和明珠有些事情要谈。”
欧森很有眼色:“我公司也有些急事,先走了。若阿姨有空,可否让我尽地主之谊。”
向晚现在没兴趣:“不用了。陆家在这儿也小有家资,不打扰了。”
陆明珠心里叹了口气,她觉得向晚若不是陆家的儿媳妇,就这直来直去的说话风格,估计没几个人愿意搭理她。
短暂的接触后,欧森也大致了解向晚的风格,听了这话,他也不恼,好脾气地打了招呼离去。
陆淮州接过轮椅把陆明珠推进病房的客厅,向晚很疏离地对陆淮州道:“你去忙吧,我和明珠母女两个说点私房话。”
陆淮州知道向晚有意避着他,随即从善如流,从一旁拿了块小薄毯给陆明珠盖上,才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母女两人面色均是一变。
陆明珠先出招:“你不要那样子对淮州。”
向晚冷笑一声:“你这事儿还说不清楚是谁干的呢……”
陆明珠眼里俱是寒意,盯着向晚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就像四年前二叔出事,淮州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一样。”
向晚脸上霎的一变,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愤怒:“本来就和我没关系!”
陆明珠却冷着一张脸道:“那这事儿和淮州又有什么关系?!”
向雾气的直瞪眼:“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
居然向着外人。明明只是堂姐弟,两人却像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一样。
陆明珠的冷脸没有丝毫动容:“但我和淮州是爷爷养大的!”
向晚不甘:“是我不想养吗?你从小到大和我亲近吗?”
陆明珠对向晚也有过期待,只是这种期待在一次次失望中磨灭殆尽。
她眉心轻蹙,抬眸看向母亲精致的面容:“你愿意拿出时间和我亲近吗?对于你来说,我不过是个累赘而已。”
向晚气,声音高了起来,指着陆明珠骂:“是我不愿意拿吗?如果我不争,这个执行董事和总裁的位置轮得到你来坐?!”
陆明珠目光清冷,少了女儿对母亲的依恋,淡淡一笑道:“如果爷爷不点头,一切都是惘然。再者,既然位置都是我的了,你为什么还要攥着手里的东西不放呢?”
向晚手里陆氏医药部分,算是游离在陆明珠的掌控之外。陆氏的医药板块年年有趋弱的现象,陆明珠有心要大刀阔斧做变动,向晚成了最大的阻力。
在某种程度上,向晚就是仗着陆明珠的势头,有恃无恐。
看着女儿冷心冷肺的样子,向晚气的手发抖:“你以为你屁股坐的有多稳,只要老爷子一句话,你就要灰溜溜的从现在的位置上下来。到时候陆淮州和姜慈云那个贱人……”
“妈!”陆明珠厉声打断她,眼里带着些许失望:“你也有说了,只要爷爷愿意,这个位置就可以给别人。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还可以攥着那部分产业不放……”
说到底,陆老爷子还是愿意给这个大儿媳一个面子。
向晚面露哀伤,喃喃出声:“那还不是因为你爸不争气。”
陆明珠失望尽收,只有冷淡:“你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爷爷要自已亲自养大我和淮州。”
陆家兄弟早年也算和睦,后来又慢慢分了心。大儿子是不争,但架不住大儿媳处处好强,后来受不了,自已一个人旅居国外,连带着和陆明珠这个女儿都很少联系。二儿子有心亲近兄长,也架不住老婆天天吹耳旁风。
上面大人顾着掐架,老爷子索性把孙子孙女带过来自已养。大事上坐镇,小事由着他们当爹妈的掐。
向晚一噎,她无力辩驳,但在陆明珠面前,她要保持着家长的权威。
方才陆明珠那话,她觉得自已的面子被女儿狠狠丢在地上踩。
许是怒气上头,向晚手一挥,一巴掌直直地打在陆明珠脸上,留下一个红红的印记。
若是陆明珠脚没事,她兴许还会想着躲躲。现如今坐在轮椅里,又或许是想和向晚硬碰硬,陆明珠愣是一动不动地受着。
陆明珠耳畔的的碎发被向晚的手指挂带到,有些凌乱的洒在她的脸颊旁。
向晚看着陆明珠这张和自已有几分像的脸,更是气的发颤。
母女俩即将掀起新一轮的战争,房门从外推了进来。
高景书一手提着果篮,一手抱着鲜花,面带笑意,迈着长腿走了进来。
他迅速地瞥了一眼陆明珠,把她的狼狈尽收眼底。
高景书适时地挡在陆明珠前面,一把把手里的鲜花塞到向晚手里,喊人喊得很亲切:“妈,您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不要脸,都离婚了还好意思喊妈。
向晚扯了扯嘴角,太久没听到高景书这样子喊人,她一时有些不适应,随便应付了一句:“来的匆忙。”
陆明珠恨恨地看了一眼高景书的长腿,只想踹他一脚。
趁着有人挡着,她索性把头发都放下来理了理,掩盖脸侧还没有消失的印记。
陆淮州跟在高景书身后进来,一眼就发现陆明珠状态和方才不一样。
母女两个见面,小则吵,大则动手,这是陆淮州从小到大见惯了。只是自大陆明珠上了大学后,肉体上从来没有吃过亏。
陆淮州转身从冰箱里拿了个冰袋,高景书很自然地接过,手指挑起陆明珠耳边的碎发,想给她敷。
陆明珠则是嫌弃地躲开,一把拿过高景书手里的冰袋,自顾自敷上。
冰袋把她的指尖冻的通红,陆明珠看向陆淮州:“你干什么放他进来……”
高景书推着陆明珠轮椅,把人往远离向晚的方向带:“他是我小弟,得听我的。”
陆明珠白了高景书一眼,觉得和他多说一句话都嫌脏了自已的嘴。
陆淮州耸耸肩,他没想到高景书那么快打上门来。既然来了,就没有拦人的必要。
只是他在想,要不要告诉陆明珠,刚才欧森和高景书两个人在医院大门口撞个正着。
都不用陆淮州提醒,高景书已经把人自顾自的和人打招呼,很明显是查过的。
陆淮州不欲在这复杂的关系里当夹心饼干,他朝陆明珠打了声招呼:“把人给你带到了,我先走了。”
陆明珠还没有说话,高景书很殷切地赶人:“去吧去吧。你姐我来照顾。”
这架势,恨不得把向晚也架出去。
陆淮州一分都不想多待,他现在心里只有工作,然后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高景书把自已当半个主人,给向晚倒茶端水,明摆着给母女两个当和事佬。
“妈,我给你剥个橘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好歹当过人家快两年的丈母娘。
比起欧森,向晚明显对高景书态度好很多。
陆明珠没眼看,没好气道:“高景书,你别忘记了,我们已经离婚了……”